艾朱落水的动静极大,甲板上的人都被惊动了。
李雨白懒洋洋地揭开盖在脸上的一本《阁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嚯!有人跳海了?胆儿够肥的啊。”李雨白饶有兴致地倚着栏杆,看着海里那个白点儿从游轮那头,扑腾到了自己这头。
有人跳下去营救落水者,有人从甲板上抛出了救生圈,长日无聊,李雨白乐得做一个袖手旁观的吃瓜群众,心里却暗暗纳罕:能搭上这班游轮的,非富即贵,按理来说个个都是惜命无比的,怎么会闹这么一出?
李雨白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海中浮浮沉沉的白衣女人,看到她凶猛地推开试图营救她的人,转身朝一望无垠的大海手脚并用地扑去,有一种笨拙的勇敢和不自量力的天真。
“有点儿意思。”李雨白眯起眼睛。
双拳难敌四手,艾朱最终还是被救了上来。
在海里泡得有点久,艾朱的身体因为失温而轻轻颤栗,头发一绺一绺粘在额头上,还在不住地往下滴水。
范兰恩凑近艾朱,狠狠道:“想死啊?没那么容易,死也得死在我身上。”
艾朱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她只是裹紧了身上雪白的浴巾,垂下了眼眸。
再抬起头时,艾朱已是笑靥如花:“总得试试不是?现在试过了,还是在范总身边更香。”
范兰恩见她服软,抚掌大笑,一把搂住艾朱,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爷不会亏待你的。”
原来这一出跳海,又名为“调情”啊。李雨白兴致缺缺地躺了回去。
李雨白再见到那个跳海小妞时,是在晚上的拍卖会。
这艘游轮已经开到了公海上,晚宴过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李雨白是一个收藏家,此次登上这艘游轮,为的就是这场小型拍卖会,准确地说,为了此次拍卖会上的一件拍品——据说是当年清宫流出来的一个翡翠玉镯。
艾朱坐在范兰恩身边,身着一条碧水青的旗袍,耳边是一颗水滴形的红珊瑚坠子,和旗袍上的一溜珊瑚扣子遥遥呼应,她时不时和范兰恩贴面密谈,逗得他眉眼含笑。
没错,只要艾朱愿意,就能在床上把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这是一个花魁的自我修养。
男人这种生物也很简单,只要在性事上得到了满足,那么一切都好说。
比如现在,范兰恩就告诉艾朱,喜欢什么,爷拍下来送你。
艾朱轻轻摇摇头,贴在范兰恩耳边娇滴滴道:“我喜欢范二爷。”说完眼睛直往范兰恩的裤裆瞟。
范兰恩就喜欢她这股子浪劲儿,一把拉过她的手,按在“范二爷”上:“都给你。”
艾朱娇嗔地在“范二爷”身上揉了揉,撤回了手:“流氓!”
正在调笑间,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登场了。
艾朱的视线一落到那绿莹莹的翡翠镯子上,原本笑吟吟的脸色就变了。
她定定神,深吸一口气,才敢再抬眼看去,终于坐不住了。
——这才不是什么清宫流出的宝贝,这是她左家家传之物!
李雨白对那只翡翠玉镯,是志在必得。
只是今天偏偏有个跟他较劲的,只要他一举牌,另一头就紧随其后,给出更高的竞价。
在第七次被对方的竞价压下去后,李雨白皱皱眉,向那只高举的小手望去——原来是那个落水的小妞。李雨白瞥到了她身边的男伴,脸色又是一沉——范兰恩,一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男人。
李雨白这种公子哥儿,最瞧不上的就是范兰恩这种暴发户,更何况,隐隐听说这个暴发户的产业,涉黑。
又一次被对方压过一头后,李雨白有点躁了,他知道范兰恩估计是夸下了海口,一掷千金只为千金一笑,而他也是带着任务来的——祖母手上有一只翡翠镯,瞧着跟这件拍品是一对儿,眼看就是祖母的八十大寿,祖父特地嘱咐他带着这只镯子回去贺寿。
李雨白站起来,给出了一个天价,在场众人无不吸了一口气,发出一阵阵惊叹。
范兰恩哪能在美人面前失了面子,气氛都烘托到这了,直接就在李雨白的价格上加价50%。
这可就是天价中的天价了,连拍卖师都瞠目结舌,一时忘了落槌。
李雨白颓然坐下来,无奈地耸耸肩——刚刚他给出的价格已是极限,罢了罢了,还是赶紧去寻有什么其他寿礼吧。
艾朱也暗暗心惊,她原本只想和范兰恩虚与委蛇,只待离了这游轮,就分道扬镳,如今范兰恩为她豪掷千金,感觉不是那么好脱身了。她正暗自忖度着,范兰恩已经捧了那翡翠玉镯来,大喇喇往她手腕上一套,捏着她白嫩的小手摩挲着:“衬你!”
艾朱忙站起身:“谢谢范总!”
范兰恩在她挺翘的臀部上拍了一下:“先去房间里等爷,等会让爷好好疼你。”
李雨白在旋梯上叫住了艾朱:“能不能给我看看那只翡翠镯子?”
暗黄的灯光下,艾朱缓缓回身,耳边的红珊瑚坠子摇啊摇的。
李雨白觉得时空都停滞在这一刻,像是推开了一扇微妙的隐形门,他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
逃离逃离,他不再是前呼后拥的贵公子,而是时空中一个匆匆过客。
吱吱呀呀的阴暗阁楼,宝光流动的是美人缓缓抬起的眼眸,朱唇微启,她点燃了一根香烟。香味杳杳,渐渐升高,混合着她身上的脂粉味道,一开始还是甜腻浓郁的,后来渐渐化为很淡很淡的清冷味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李雨白没想到,有一日自己口中也能吐出这种陈词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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