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好的期限如约而至。
一日后,一支南境的商人到驿站休息,马匹运着几只沉甸甸的大箱子,商人叫伙计依次搬到客房。
天黑了,房中点起灯火,商人看到房中站着几个人,不由惊道:“你是谁……”话尚未说完,脖子被刀刃割过,人倒在血泊中。
东明也没想到双方正撞上,让侍卫解决一下鲜血淋漓的现场,陆演却让他们都出去,把箱子留下。
人都走完之后,陆演才打开箱盖儿,烛灯往里一照,有个女子蜷缩在箱子里,乌发遮面,衣裙上沾着血意,她双肩抖动,害怕到极致。
“起来。”陆演捏着她的肩膀往上提。
女子听到他的声音,身子更是一颤,猛的扑到他怀里,哽咽道:“大人,奴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演动作一顿。
“你叫我什么?”他极快抬起她的脸,满面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却让他眼瞳急剧收缩,变了脸色。
“大人?”莫羡如禁受不住陆演诡异的眼光,唇齿微微嗫嚅着。
陆演仿佛被她这一声唤过神,长眉稍抬,轻轻撩开她耳边的秀发,柔声道:“你跟我说说,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u2fuwenwu8
莫羡如被他这样温厚的目光定住了心神,想刚才大人那一瞬间的变脸,是太紧张她,或者是她看错了。
她慢慢道出这几日的经历。
那天被张公子劫去之后没多久,一伙人又闯进张家将她掳走,囚禁在一间暗室,但对方没有表现不轨之意,如平常般对待她。
莫羡如见对方行踪神秘,不露真面目,以为是想拿自己对付陆演,便想法子逃出去,慢慢地真让她寻到一个机会,趁机逃出去。
哪知中途被人敲晕,给灌了迷药装箱子里,直到现在才被放出来。
说到惊险处,莫羡如不由红了眼眶,伏在陆演怀里啜泣。
“真的?”男人的胸膛坚硬如石,冷冰冰地质问道,“凭你一个弱女子,能逃出重重禁地?谁帮助了你,或者说,谁给了你暗示,不能透露出与他相关的,就让你对着我撒谎?”
迎上陆演渐冷的目光,莫羡如垂眸咬唇,“奴家绝无半字虚言,只一心想着逃出生天,再伺候大人。还是大人可是嫌弃奴家给您添累?”
若换做往日,陆演兴许还有两分耐心,哄她几句,眼下却径自拂开莫羡如,起身吩咐外面,“好好看着莫小姐。”
说罢离开房中,冷声命道:“查清楚她这日的行踪,在哪里待过,见了谁,一个字都不许漏掉。”
房中传来幽咽的啜泣声,东明无意瞥向门缝里的一角,正见莫羡如垂眸啜泣,不由惊了一下,面上却不露丝毫。
又将刚得来的书信递上去,“大人,阁罗凤的。”
陆演也不顾还在走廊上,就撕开书信一角展开来,不过扫了一眼,当场气得怒极反笑,切齿道:“老狐狸。”
……
三日后,阁罗凤“起死回生”,被命为流沙城的主将,随后,在南诏皇室的支持下,单方面撕破与谒朝刚定好的盟约,发兵侵略南境。
面对南诏的挑衅,梁王率兵进攻,一次攻不下,就两次三次,一口气打十几场,流沙城防守大减,士气溃败。眼看流沙城沦陷,梁王这边兵力不足,尝试让金陵派兵出动,但军队迟迟不来,据说被陆首辅暗中压下。
偏偏此时,流沙城派来援兵,不但抵住谒朝的进攻,还让梁王吃了败仗,腹中受一枪,险些亡命。
先前还明朗的局势,眼下来了个颠倒,跌破所有人的期望。
而没过多久,阁罗凤又派人送来一样东西,梁王过目后,当即撤掉驻守在上阳城的所有兵马。
当夜,阁罗凤领着军队进城驻扎,周围没有埋伏,说明梁王这一举并非引蛇出洞,是真将上阳城拱手相让。
众人哗然,一时间出现不少梁王叛国的传闻,南境本就有不少三心两意的官员,见局势发展到如此失控的地步,暗暗传信于陆首辅。
陆首辅没有派出援兵,也没有趁机联动御史弹劾梁王,但这绝非出于好意,这么做,是作壁上观,冷眼瞧着事态一步步走向失控。
待事情结束,便都一齐呈上去,一条条罪状便积累成雪山,不将人压死,也要大失元气。
南诏步步紧逼,见梁王毫无反抗之意,一副任骑任欺的态度,更贪心大发,提出梁王军队退出南境,并将南境大半疆土割让南诏。
虽说这是不可能,但南境百姓却对梁王不敢抱有希望,就在百姓惴惴不安之时,当天南诏派来的使者被梁王扔出城门。
阁罗凤仿佛早料到是如此,并不恼怒梁王对自己的人动手,特地问道:“梁王还说了什么。”
使者欲言又止:“梁王,梁王说尔等小国,也敢猖狂。”阁罗凤闻言大笑不止。
副将在旁边,是个有脾气的,一向看不惯他,见他这般作态,惊愕至极,质问道:“大人为何发笑?”
阁罗凤挑眉,“我没看错梁王,他若只是个贪图美色之徒,美人在我们手里,他不敢有大动作,现在看来,他是有这么一点血性,还将苍生看在眼里。既然梁王笃定我们不敢动手,那就让他看看,我们到底敢不敢。”
他在流沙城设下重重机关,别说梁王单枪匹马潜伏进来,就算集南境军队之力,也难,更别说找到人。
再者,就算找到人,没有钥匙,还是徒然。
所以,想要人,梁王只能乖乖听话。
随后唤来阿塔,“你去,把宋王妃的小拇指取了。”阿塔本被梁王的手下当场擒拿,但阁罗凤回流沙城后,让梁王撤兵之外,也将阿塔毫发无伤放回来。
阿塔领命而去。
他来到后院一处清净的厢房,门外丫鬟环伺,气氛静谧,阿塔来到廊下,先瞥了一眼紧密的屋门,喉咙轻滚,小声询问丫鬟几句,得来这日上午宋王妃的所有近况,便安心了,敲开屋门进去。
屋中薰了香,气息淡淡的,裹着女子的胭脂和清香,分外引人遐想。
妆奁上堆着成山的胭脂盒,簪钗金步摇。
低垂的床帐勾出一抹模糊的剪影。
眼前的帐子被勾起来,露出床上的一切情形。
阿塔低眉瞧着。
女人平躺在铁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乌发披凌,合着眼眸,长睫轻颤,露出娇花易脆的美感。
她察觉到人来,缓缓睁开眼。
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床头,模样白净腼腆,大约二十都不到,与她目光相触,脸薄眉低,立即游移开来。
引章不由激动起身,却只能勉强仰起脖子,“你是谁。”
锦被从身上滑落下来,露出沉重繁琐的铁链,从四个床角锁到她手脚上,死死拖着她的身子。
这是阁罗凤亲自为她打造的铁床,千斤之力也难打碎她身上的束缚,不但如此,一旦有人妄想要打碎它,就会触动铁床上的机关,外面就会知道有人闯进来。
唯一能解开锁链的,是放在阁罗凤那里的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