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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立储之试皇子有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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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前的寒冷清晨,世子出了大牢,目光阴骛得犹如一头受伤的老鹰。他回到王府,值守的奴才差点没认出他。

“哎哟,世子爷,您回来怎么也不早说一声?小的们眼拙不顶事,这就去烧水给您冲澡,吩咐厨房弄两碟小菜给您下酒。——王爷?王爷还睡着。小皇子月份大了,主子消受不起,万岁爷难得放主子独个歇着,不要主子起大早。”

待到世子终于给自己洗了个痛快,这时王爷听见外头的动静,也起了身。皮肤冷得发寒而裹着被子,腹中那活泼的孩儿却动来动去,反倒使内里烧得心慌。

这种冷热交迫,也不是头一回,怕是待孩子生下来才有个解脱。

世子进了门,“扑通”一声跪下了,额顶黑压压的,好似顶着铅块似的浓云。王爷望着儿子一阵错愕,仿佛从此时此刻起,在他的背上看见六王爷那半灰黑的灵魂。

“……起来吧。”王爷嘶哑着喉咙说,“……跪皇上还没跪够么?”

世子不言不语,王爷满腹的话,到见了他是一个字也不剩了。

湘环亲自将早点端进去,一碗小馄饨,一碟蒸包子,还有世子爱吃的肘子肉、炖鸭子,两碟外国点心,两碗砂锅汤菜,如此摆了一桌。

世子狼吞虎咽地将荤腥一扫而光,就着包子喝了两大壶热茶,如牛饮水,不尝好坏。

“还想吃什么,叫厨房给你再做。”王爷淡淡地说,“这是大早上,他们不敢大操大办,怕我看了嫌油腻碍眼。”

世子一抹嘴,闷声回答:“不必了,好赖不过两顿,出了京仍是馒头干菜,有两条咸火腿都是造化。”

王爷抬起眼睛。

“你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江延镇杀了几个人就敢在京中横着走,他做得,我做不得?纵是我一无所有,生我的父亲能给老天爷改了去?”

他仍是这副性子,想来在大牢里关得还是不够久,充军之罚,罚的还是不够狠。但王爷内心对此恐怕是欢喜的,因此从不为这个教训他。

王爷深知世子变成如今这模样全是自己的责任:他是六王爷的儿子,在王爷心里占据某种特权,为何将他的性子平白磨了去?难道世上再多一个五皇子、七皇子,这宫里就更太平了不成?

湘环过来收拾碗筷,背地里对世子婉言相劝道:

“世子爷,别怪奴婢多嘴,你不在这些日子,主子为你担惊受怕,身子不好得厉害,心都要碎了。七爷成天往府里跑,依然劝不动。主子现在还怕你到南边去丢了性命。你要对谁使性子都由你,偏生对主子,万万不可再图痛快说些大话,使他心惊了。”

心性率直的世子,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他又进了屋,望着父亲寂静的侧影,平白无故替那至高无上的君王怀着新的孽障。只有孕肚隆着,身子却清减多了,世子竟半晌说不出话。

“……如果无事,你就走吧。”王爷轻声道,“留的时间长了,我怕舍不得你,做出什么惹皇上不快的事来。”

世子喉头一热,想跪又不能跪。他的心一横,上前搂着父亲不放。

王爷吃了一惊。

“……都是我不好。”世子一腔悔恨、粗声粗气地说,“我若是个只和自己相干的,什么杀人放火,干也就干了。我,我害你伤心生病——”

他哽咽起来。

王爷拍拍他的后背。

“……好了,你还是个孩子,不要说这些大人话。”

世子反问道:“父亲生我的时候也是个孩子么?”

王爷怔住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错,生你的时候,你的爹爹也拿我当孩子对待。……他是对的。”

“我偏要说。”世子赌气道,“——我会活着回来,你要等我。这话是我替他赔给你的。他欠你这一句,我补上了。他的命运,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因为我和他不一样!”

王爷闻言,如遭雷击,呆然木立,全没料到儿子会说出这些话来。心里像打翻了滚水,掀起一片又疼又脆的水泡。

他的神智那般恍惚住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湘环唤他,才回过神。

房里已经没有了世子的身影。

“……他人呢?”王爷怔然问。

“刚才大步流星地走了。”湘环担心地扶着他,“爷,没事吧?世子惹您生气了?”

“这混蛋……”王爷摇摇头,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以为他是谁……还有没有当我是他的父亲……”

湘环抿嘴笑道:“别说,七爷同您更像父子。爷这么年轻,世子爷人高马大的,倒像是爷的兄弟了。”

“……混账话。”王爷低声骂,“这没大没小的东西,不知道随了谁!六哥是他比得的?”

湘环好奇地瞧着王爷。王爷句句是骂,心里却不像是在骂的。可不是骂又是什么呢?

其实,西南战场乃王爷的伤心地,那里带走了他最爱的人的魂灵。自从见到皇上对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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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处置,王爷内心深处幽微的恐惧便只有他自己晓得。他害怕同样的事再一次发生,再从他的身边带走一个人。

世子偏偏对此极为敏锐,因那魂灵正是世子的一生之敌。

现在世子在大难之中见到一个机会,因此并不觉得大难有何可怖:他要取代的不仅仅是自己手刃的江延镇,还有一条永远盘踞在父亲心里的亡魂。

一股大力钳着五皇子的腰,将他翻了过来。五皇子讥笑而迷离地望着眼前人。

他伸手抚摸世子风尘仆仆的面庞,那儿徘徊的阴暗无端变得更隐晦、更沧然。

皇子意识到此人同自己一样受了诅咒而出生,内心深处扩散着填不满的深渊,正是这两份残缺让他们从小过家家似地呆在一处,都以为辉煌的成功近在咫尺。

直到七皇子出世。

“……嗯……——啊!……不……”

世子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

情事开始变得不快,最初敏感的刺痛荡然无存,快感被纯粹的折磨取代,产道干涩而再插不出任何的欲望。世子的动作却不见缓和,如野兽一般发泄着熊熊燃烧的暗火。

他滚烫的浓精喷到子宫深处。五皇子猛地醒觉,体内火辣辣地疼痛,仿佛受了那怒火的浸染。

五皇子血气上涌,愤怒地将世子一把推开。

“……滚!”

五皇子气急败坏地说。

那被硕大的阳物侵占过的产道尚不能合拢,乳白色的液体一股脑地从红肿的小穴纷涌而出,单单看这样的景象,只会激发世子的欲望和斗志。但此时五皇子上下半身的精神再度割裂开了,抑或着说,难得得到了统一。

里面一旦不快活,五皇子就会再度记起自己是个男人。

“……你一定要这样吗?”世子阴森地问,系上衣裳。

“……哪样?是谁先这样?”五皇子涨红了脸,“你管过我好不好受吗?你是在插一头畜生!”

“我以为你喜欢。”

“我喜欢个屁!”

世子穿回衣裳,一声不吭地走了。

两个人不欢而散。五皇子气得再次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他正在禁足,原本也没有差别。

待到世子出了京,过了几日,正月十五,皇上终于下令,将五皇子放出来,去参加元宵宫宴。

重获自由的五皇子长出一口气,虽对宫宴兴味萧然,但数个月后第一次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蠢人,必得拿出最好的姿态。

下着零星小雪。五皇子披着母亲留给他的一件紫貂皮短袄,高雅乌亮,一根暗哑的杂毛也无,衬得优美的面庞白生生的,两弯浓墨似的眉毛掩着别有深意的目光。淡染的唇色使人误会他是个温厚的人,但那剑尖上的半寸灵魂深深地潜藏在别处。

五皇子低调地落座,从厅中旁的地方零散飞来一些不屑的哼声。

皇上出来了,身后跟着十九王爷。

王爷的肚子如今藏不住了,走路时仍下意识用手护着,四下便有些不甚入耳的议论,大多是倒过来讥讽皇上老当益壮的。

五皇子暗暗望着王爷,内心横生出悲戚,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不,或许更为凄惨。自己尚未年轻过,就已要老了,而那宝贝王爷是被两个哥哥一路宝贝到大的,连生孩子都被悄悄藏在府里,找太医日日伺候着,不许俗人的眼光轻侮了他。五皇子怎么配这样比?

下头有皇子,有其它王爷和少数内臣,皇上说了些老调重弹的话,又说今日宴会特地放在中午,早些结束,让大伙儿晚上回去陪家里人。底下立时感恩戴德,连呼万岁圣明。

“——不过,趁这个机会,有一件事,朕想听听各位的意见。”皇上话锋一转,道,“朕六十了,未来江山大统须得有人承继,一些琐碎事也该交给储君去做。诸位看哪位皇子当立为储君啊?”

皇上冷不防地抛出这么大一桶火药,四下无不一震。连十九王爷也不免一愣。

臣子里有些傻的,一回过神来,立刻开始七嘴八舌地推荐。有说二皇子的,有说大皇子的,几个人争吵不休。后来有深加揣摩了圣心、直说七皇子的。那说七皇子的人开了头,又有一些反应过来,一瞧坐在上头的十九王爷,认为这无疑是最佳答案,立即跟着附和。

先前上赶着拍五皇子马屁的人,知道他刚被禁足,见风使舵地转了向。五皇子并不意外,单单在心里冷笑。

于是皇上望着七皇子,问:

“老七,你以为如何?”

七皇子早有准备,略一沉吟,答道:

“儿子以为五哥谦雅有度,多年来办事认真仔细,秉公持正,一心为朝廷,深为儿子学习的模范。儿子推荐五哥。”

五皇子下意识拿起酒杯,用袖子掩着面孔,啜了一口。美酒的滋味一丝也尝不出。

只听皇上叫他:“老五,你怎么想?”

“——咳……”五皇子咳嗽一声,“七弟过誉了,儿子不敢当。儿子以为选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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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事应当慎重。承继朝廷大业,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儿子们尚且稚嫩不足,未得皇上圣明之万一。但若说为皇上分忧办差,各位兄弟皆愿效犬马之劳。”

这会儿他本可以投桃报李,再将这烫手山芋推回给老七,但这样一来,显得他二人虚伪地结成了朋党,更加不利。不如说一番车轱辘话,哄哄老爷子高兴算了。

至于这番车轱辘话背后引起多少尖酸讥嘲,骂他惺惺作态、替人做滥好人,五皇子如今境地,真是一点儿也不在乎。

就看旁边那个人精老七吧,谁说那不是高取低放之术,为了泄扑面而来的山洪,不引起皇上的警惕,故意将绣球抛给自己呢?

听了五皇子的回答,皇上满意地点点头:

“老五说得不错,此事朕再想想。”

群臣这才醒悟过来,老爷子哪儿是选储君,这是试探大伙儿呢。于是都讨了个没趣,讪讪地吃起东西。

等过了年,五皇子偶感风寒,小病一场,原是无碍的。

七皇子来看他,五皇子靠在床上,冷笑道:

“七爷上回说了一堆大话,还讲要替老天爷还欠我的,如今终于又想起我了。可惜我现在不中用,不能将风寒过给七爷,七爷想用我的身子,还是过些日子再来吧。”

七皇子也不恼,回答:

“先前皇上看得紧,我不能来,如今五哥自由了,与往日不同。至于用五哥身子云云,就算我是那种只图自己痛快的人,我也没有那种要天天寻痛快的身子。”

他说的自然是实话。一个少年,人欲不旺,才是正常的,旺了反而损耗他自己的生长。五皇子却想他迟早变成和他大哥一个样的,因此并不答话,只是“哼”一声,转过头去。

待到春暖花开,五皇子去户部管差。六部换了几个新面孔,巴结他的人又多了起来。兵部过来要钱的时候,他也问一问西南战事的情况。如若不然,大笔的银子经他的手批过去,如何担待得起?

听那意思,江延镇的暴毙并未对南边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还打了一些零星的胜仗。五皇子想起江延镇的面孔和尸首,又是一阵反胃。

反胃或许不全是江延镇的缘故。

这日回府的路上,五皇子忽然感到胃中翻江倒海。他苍白着面孔下轿,跑到僻静处,把侍卫赶去一旁,便是一阵停都停不下来的呕吐,还要压着声音,不能给那些侍卫听出端倪。

七皇子也要去六部,在大马路上看见五皇子一动不动的仪仗,很是不解。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五哥。从怀中取出一条素色手帕子,拭去皇子唇边的污渍。

“五哥是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七皇子问。

五皇子摇摇头,满脸幽恨。

七皇子一愣,忽然明白过来,目光随之淡了三分。

他有眼线,晓得五皇子的卧房除了自己,只有他的大哥王世子进得去。世子出京前去见了一回五皇子,听说待了很久。两个人发了火气,世子黑着一张脸出来,不告而别。

“……这不是小事,我扶五哥回去歇息,再请常太医过来帮五哥调理。”七皇子息事宁人地说。

“不必了,”五皇子咬着牙道,“你若有那份好心,到太医院取些汤药过来给我,将这孩子去个干净就是。”

七皇子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五哥的真心话吗?”

五皇子一言不发,眼底忽然冒出薄薄一层眼泪。

民间百姓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上街玩耍了。他现在的心魂,说爱谁都是假的,唯独怀了孩子想生下来,却是真的。

老天爷给了他当皇帝的本事,却叫他当不成;给了他生孩子的本事,总该让他生上一个了吧?

“五哥不必担忧,”七皇子好言劝道,“皇上理解这些,只要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付下面的人,有的是办法。”

五皇子不反驳了,顶着一阵腰酸,给弟弟慢慢扶回了轿子。

近来常太医顾不上他。因王爷正怀到危险的月份,日日有早产的迹象。王爷只说尽量多怀几日是几日,否则孩子生出来也是受罪。

尽管婴孩夭折在后宫不是稀罕事,可王爷没有生过夭折的孩子,恐怕受不了那种心神的痛苦。现在王爷为了龙胎,连朝也不上了,一应公务都是七皇子代办,七皇子难免紧张。

“……你去办你的事,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回府以后,五皇子对七弟说,“要不要留这孩子,容我再想一想,你不要来烦我。”

他的语气很是坚决,将人往外赶,神情却落寞得很。

七皇子没有办法,只得先行离去,晚上差人送来一些伪装成寻常补品的药包来。

五皇子拆开一看,不出所料,尽是些稳宫安胎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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