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暗自高兴,蒋云早出晚归的已经是十几天了,她开始时还想着怎么挽回蒋云的心思,这几天买通了他身边的小厮,知道他都是在哪儿流连后,便渐渐有点没了信心,尤其两次去蒋云书房都碰了壁,更是忐忑了,这会儿听蒋老太太发话,心里自是痛快。
小厮显然是知道蒋云人在何处的,只半个多时辰,蒋云便匆匆回来了,一进门便忙着问:老太太怎么了?
蒋老太太一瞪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人么?还问我做什么?!
蒋云下意识地瞪了柳氏一眼,以为是她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柳氏受此不白之冤也是百口莫辩,索性也不说话了,只作壁上观地看着。
蒋老太太一贯唯这个儿子是从,冲他发火的次数几乎是屈指可数,蒋云看她真的动了肝火也有些忌惮,连忙道:娘这是说的哪儿话,我这几日是忙了些,才没有来跟娘请安
蒋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但总归还顾着他的面子,尤其不想在宋薇、柳氏面前教训儿子,让他没了做丈夫的威信,只是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你今日既是休沐,就在我这儿用饭吧。正好你媳妇也有事要跟你说。
蒋云自然无有不从,连对着宋薇都十分和气,温声道:家里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拿不定主意的就来问老太太。不必事事回我。
宋薇一福身,浑然当做前面的话都没听到,恭恭敬敬地道:是,只是老爷把管家的事交给我,我就担着一份责任,总要尽力做好的。这事涉及咱们府里每年的进项收益,我不敢擅自做主。
一听涉及到钱财,蒋老太太也抛下了前边蒋云的事,应道:这是大事,要说清楚的,你说说吧。
蒋云也在一旁坐了下来,示意她接着说。
宋薇把账簿拿了出来,一本一本摊在了桌上,指着蒋明珠标记出来的地方一一解说了。账目如何有问题,如何不清楚。一条条都说得十分清楚,连蒋老太太都听明白了。
一旁的柳氏早就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绞着手指故作镇定,蒋明瑾和蒋明瑜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蒋明珠气定神闲地端了茶,低着头慢慢喝着,仿佛这些事与她都浑然不相干。
宋薇用了快半个时辰,一处一处地说明白了,才看向蒋云,认真道:老爷,这账目里头进进出出也是很大一笔款项了,我实在不敢隐瞒不说
蒋云的脸色早已变得铁青,转头看着柳氏,一字一顿道:慧如,你怎么说?
柳氏白了脸,从椅子里起身的时候还磕了下,但当下也不敢说疼,只垂着眼,低声解释道:老爷,这我也不知道,老爷知道的,我不过一个没见识的妇人,哪儿看得出这些,这账务都是账房做的,我、我也是被他们骗了,没想到、没想到他们竟敢这样做!
蒋云哪里肯信,冷哼道:小薇十年不管账了,都能看得出这里头不对劲,你是要跟我说,你做了十年睁眼瞎?!
蒋明珠暗笑,这确实冤枉柳氏了,这账目做得还是不错的,若不是有聂玄在,她们最多也只是觉得不对劲,却很难说出到底是哪里有误差。
蒋云自己也是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门外汉,哪里弄得清这里头的来去,只当柳氏是在狡辩,一肚子都是火气,叫人去把张明带了过来。
张明自从上次被蒋明珠叫去后就做了万全的准备,连夜在乡下老家买个间宅子,把小妾和小女儿先安顿下了,又把那家当铺里知道他算半个主事的都打发了,只留下了柳氏的人。之后战战兢兢地等了好几日,这会儿终于要事发了,才觉得稍微松了口气,连忙打点起精神跟着来传话的人过来。
蒋云平日里是个甩手掌柜,对家里的下人也就限于眼熟的程度,尤其账房这样并不在他眼面前打转的人,他能有个大概印象就不错了,见了张明也没想起来这人叫什么。
倒是张明十分识眼色,一进门就规规矩矩地说了声:张明见过老爷。
蒋云点头:叫你过来是有事要问你,府里的账目一向是你在管吧?
张明朝蒋明珠看了一眼,见她头也没抬,仿佛手里端着的茶水是仙泉所泡,低着头品得极为认真。再想起她那日的话,连忙收敛了心神,应道:是,这几年一向是小人管的。
那你说说,这账目上为什么进出那么大?蒋云记不住宋薇方才说的那一大堆,只记了个总数,怒道:这两万多两银子,一家铺子、一处庄子,都上哪儿去了?!
张明这几天早就把这场景预想过了无数次,真临到眼前了,自然熟练得很,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急着辩解道:老爷恕罪,这些东西都是柳夫人吩咐我一点一点做到账外的,与我并不相干啊
蒋云本就不认为一个下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贪走这么多钱还不被人发现,心里早已经认定是柳氏这几年藏了私房,一听这话几乎是立刻就信了,转头盯着柳氏看。
柳氏一个哆嗦,从宋薇把账簿拿出来,还说得头头是道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事肯定是瞒不住了,只希望张明能依照她说的那样拖上两天,她想办法补上一部分,再和蒋云讨个情,只说她藏这些私房也是为了给儿子,也就能把这事儿混过去。谁料张明一来竟然跟竹筒里倒豆子似的把事情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害她没了转圜的余地,不由恨他太不中用,却不知这还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