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裳收到赵家奏章后,在书房里静坐了半个时辰。
然后,将范维冯秩叫了来。这两人虽然官职不高,但是直跟在林永裳身边忙活着盐课改制之画。盐课改制也是林永裳自继任淮扬总督以来最关注的事情。
难得范冯二人虽是从龙之臣,在淮扬却不曾有争功之举,与林永裳配合得当。林永裳虽清廉自守,但为人并不迂腐,对于收买人心也有相当的本事。故此,三人相处的还真不错。
“如今本官受人弹劾,需上折自辩,要时刻等着朝廷的命令。”林永裳泰然自若,颇有风度,“以后盐课之事就赖二位了。”
范维怎敢轻受,忙道,“大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人位居朝廷品,年来有功于朝廷社稷。陛下对大人亦有信赖之处,定不会坐视大人为奸人冤枉。”
冯秩亦道,“是啊,这种无稽之谈,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林永裳摆摆手,笑道,“既然是有备而来,此事,就不会太容易解决。或许需要我回帝都自辩。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人品行事,我信的过。这大半年,盐课改制已经进行大半,再有几个月就可以完全改制成功。这是我们三人的心血,我让你们接手,是为了事有不协,为日后做准备。二则,你们也不能白辛苦。”
“皇上放你们到淮扬,是想让你们立功,提拔栽培于你们。且此等功勋,不同于寻常,年后,史书上必要记上笔的。”辛苦这么久,踌躇满志到了淮扬,番心血,此等功绩,林永裳说让便让,称得上丈夫气概。林永裳笑叹,“你们若径推辞,有的是人想接手这热饽饽儿。此事,交给你们,既在情理,又合圣意。”
“何况,盐课改制已经开始,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中断。”林永裳道,“若是有别人来捡咱们这现成的便宜,我还真不乐意。”
林永裳的话到这个地步,范维心里也有几分感叹道,“我等愿意为大人上本作保。”
“这倒不必。”林永裳笑的笃定,“我在官场十来年,少风浪都经过来了,这点儿事儿还真不是个事儿。”林永裳心里非常清楚,范冯皆是明湛的人。这个时候,除非皇帝秘问范冯,否则若是范冯上本保他,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虽然林永裳说的轻松,范维并不全信。若果真无事,林永裳断不会这样痛快的将盐课之事交到他与冯秩的手里。
林永裳能到淮扬总督的位子,做人是没问题的。
他与范冯二人关系亲近,且范冯受帝王重视,若无意外,日后皆是帝王臂膀。
这个时候,自己手里的东西眼看就握不住了,与其让别人捡了便宜,不如他林永裳做了顺水人情。他日相见,若是侥幸,还能有几分香火之情。
徐盈玉简直是要焦头烂额了,她刚帮林永裳把药材买好,秘密的屯积起来,接着林永裳就被人参了。这还不是小事儿,虽然在徐盈玉看来赵青怡的奏章颇有些无稽之谈的意思,但是,若是真的呢?
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
这还不是什么贪污**的事儿,关乎出身来历。若真坐实了,林永裳是犯官之后,而且范家自犯了事儿被抄家,也没哪个皇上来赦范家。到现在,范家子孙还是奴籍呢。
这要万林永裳倒台,头个吃挂落的沈拙言,第二个就是徐盈玉了。
想下手里的药材,徐盈玉真是愁死了。
徐盈玉也不避嫌了,连忙去找林永裳。
林永裳看起来心情不错,还在院子里弹琴呢,琴技也颇是不凡。徐盈玉远望去,林永裳长衣广袖,人物俊秀,怎么看都透着股子雅致。
这样想,徐盈玉愈发觉得林永裳还真不像普通农家出身。
徐盈玉以前常听父亲念叨,说起朝中青年俊才,就常提到林永裳。此人寒门出身,却颇有才干,年纪轻轻已跃居高位。说起来,林永裳深得两朝帝王信任,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哪。
太上皇喜欢他,林永裳从普通的翰林到五品御史,升至左都御史,再迁理藩院尚书。接着新皇登基,些老臣都没他幸运,直接外放品总督,眼瞅着若是淮扬三年顺遂,怕林永裳未至不惑之年就要入阁了。
这种升迁之路,徐叁都羡慕的紧,何况别人。
乐山通禀后,请徐盈玉过去。
林永裳笑着请徐盈玉到屋里品茶,徐盈玉哪有喝茶的心哪,形势上呷口,做做样子而已。见乐山退下了,室中再无他人,徐盈玉搁下茶盏,低声问,“是真的吗?”
“自然是无稽之谈。”林永裳笑岑岑地,让他的眉宇间了几分爽朗之气。
徐盈玉却忽地心头紧,黯然叹道,“我知道是真的。”当然,徐盈玉这样说,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很奇怪,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会比任何证据加接近事实的真相。
林永裳浅笑,面儿上不露分毫,低声提醒道,“徐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此事,说简单也简单,凡犯罪为奴者,身上皆有烙印,验便知。”徐盈玉浅声叹道,“你位居品,朝廷不会坐视你被冤枉,但是你这个位子,少人盯着瞅着嫉妒着,恨不能你出事。这件事,又非同小可,关乎你立身之根本,朝廷不会不查的。”
林永裳露出无奈的神色,“徐大人,你这是由何而来啊?”那脸的无辜,任你火眼金睛也瞧不出半分假来。
徐盈玉向来自信,也被林永裳这神态弄的有些自我怀疑起来。不过,此事关乎的并非林永裳人,徐盈玉自有办法,她来之前早有心理准备,直接道,“你脱了衣裳给我看下,让我安心。”
林永裳吓跳,手里的茶盏险些掉地上,连忙将茶盏放在几上,摆手,“这怎么成?男未婚女未嫁的。”这女人疯了吧!这么说着,林永裳还小心翼翼的瞟了徐盈玉眼,生怕徐盈玉再生出什么出人意表的招术来。
徐盈玉镇定道,“这也无妨,若你身上没有奴印,我看眼,你也没什么损失。若是有,你早晚是个死,我也没什么损失。”
林永裳再也没见过徐盈玉这样的女人,愁的要命,“唉哟,我说徐大人,您可别跟我说笑了。若是叫徐相知道,我就完了。”这个时候若是得罪了徐叁,岂不是自嫌死的慢吗?
“现在不脱,日后朝廷来人验身,你要不要脱?”徐盈玉完全没有女人的羞怯,向林永裳。
这哪是女人哪!有这样说话儿的吗?林永裳气地,“我就是脱,也不能在女人面前脱。”
徐盈玉优雅起身,逼至林永裳跟前,淡淡道,“那就只能得罪林大人了!”
有句老话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这句话当然不是简单的说秀才与兵之间的事儿,它还有层含义就是,当斯文遇见暴力,往往是处于劣势的。虽然人类的文明再不断的进步,但是,在最关键时刻,起关键作用的往往不是人类引以自豪的文明,而是人类天性的暴行!
林永裳自认还算有几分本事,他也没料到自己会栽到个女人的手里。
可是,也没人告诉他徐盈玉手上还有几分功夫啊。也不知徐盈玉怎么拉拽,接着手刀劈到林永裳颈后。女人力道有限,这下子没把林永裳劈晕,奈何徐盈玉效率高,她连劈三回,精准的落在同个地方。林永裳连呼救都来不及,眼睛翻就倒地上了。
整个动作不过在片刻之间完成,林永裳直接翻白眼儿了。后来,林永裳评论徐盈玉的那三招两式,也只够对付他这样的弱书生了。
林永裳个大男人,即便平日里瞧着瘦削,份量也是有的。徐盈玉只能半扶半抱的将林永裳缓缓的放到地上,徐盈玉头回干这样的事儿,大家闺秀出身,她觉得自己兴许是疯了,心脏在胸口呯呯直跳,恨不能从胸口跳出来,两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个时候,徐盈玉不想再听林永裳那些伶牙俐齿,她得得到最准确的消息,才好早做准备!
其实奴印也不可能打在屁股上,般就直接烙肩上。
极力的控制住颤抖的双手,扒开林永裳的衣裳,只见其左肩之上,个狰狞的印迹跃入眼帘,徐盈玉的心突地沉。
作者有话要说:万了,心肝儿们早睡~~
早些,省得抽~~
☆、117
林永裳几乎不想对于徐盈玉的行为有什么评价,他现在恼火的很,脖子都是歪的。
徐盈玉毕竟不是专业的敲人闷棍的选手,虽然把林永裳敲了个愣不防,结果就有些力度失控,林永裳醒后,脖子就扭了筋,时间不敢正过来。
徐盈玉只得请张太医来给林永裳看脖子。
张太医教了林永裳的小厮两手儿如何给林大人按摩,争取早日恢复林大人气宇轩昂的风礀。徐盈玉也没料到自己首次出手就这样重,现在人家林永裳还是总督呢,结果她把林总督敲成这副歪相,徐盈玉心里颇有几分过意不去。
徐盈玉时不时的来瞧瞧林永裳,还给林永裳带了些点心。林永裳此人喜食甜食,豆沙莲蓉的,看在点心的份儿上,林永裳也就不与妇道人家计较了。不过,还是免不了教育徐盈玉通,“你这丫头,什么事儿都敢干。亏得本大人不与你计较,你说说,若是换第二个人,传了出去,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
眼瞅着要掉脑袋了,难得林总督心理素质好,还想着她怎么办!
徐盈玉实在不想藐视林永裳此话,心道,你还是担心自己的脑袋去吧!索性道,“尝尝点心吧。”正好堵嘴。
林永裳吃了两个,还挑徐盈玉的理,“看,说你吧,你又不高兴,还舀东西堵我嘴。”
“这也不是没堵住么。”徐盈玉倒盏茶递给他,“接着堵。”
林永裳接过来喝茶,叹口气,对徐盈玉道,“你别担心,那些药材还有用处,不会连累你的。”
徐盈玉默默,良久道,“林大人于朝廷有功绩,功过相抵,未为可知。我已经写信给家父,希望他能代为转寰。”
在这个时候,徐盈玉能有这种动作,林永裳动容,“谢徐大人了。”真心告诫徐盈玉,“以往徐大人与我有避讳,如今还是像以前那样为好。骤然疏冷、骤然亲热都会叫人起疑。”
徐盈玉点了点头。
林永裳还没想好要如何自辩,他还摸不准帝王的心思。因为既然赵家敢舀这件事弹劾他,想来已有充足准备。
个人不可能脱离群体单独生活,人是群居动物。除了户籍记录,再严密的安排也会有破绽,只要存心找,总会有的。
林永裳这样犹疑不定着,却先等来的是明湛的密信。
明湛在信里就问他句话:卿姓什名什?
林永裳忽然福至心灵,回了明湛的亲笔信。接着又铺开素纸,研出池好墨,悬腕亲书,不时,书信落成,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