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青颂才明白过来当初自己茫然在何处。
她曾经自以为了解他,以为与他是最贴心的人,可是直到后来青颂才明白过来,她从看不懂他。
青颂不知他过往的一切,他却知晓她的所有,出身,娘亲,不知道的过往,他都知道,并对此只字未提。
当年宋昱从帝都将她带出的记忆已逐渐模糊,可青颂忘不掉那熊熊烈火,曾经无数次以梦的形式重新被她忆起。
宋昱带她回来,育她长大,现又因为一句长大了要自己面对,将她推送出去,
“那你当初,又为何将我带回?”
宋昱的眼底带了层薄雾,青颂再看不见以往的温润。
“带回之后,又将我推送出去?”
她的声音轻颤,竭力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青颂。”
他的拇指轻轻拂过青颂的眼泪:“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你的出身,想知道你娘,想知道我。”
宋昱眼里带上异样的色彩:“青颂,你要无比的坚信,师父是希望你好的,你要活的好好的,面对你该面对的。”
“青颂,这世间的事并非尽人意,有太多的事与愿违,你躲不掉任何的。”
“青颂,师父会护你周全,不会抛下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宋昱对她说了太多太多的话,多到不真切,青颂哭的不行,一遍一遍的求他别把她送走,他就擦掉她的眼泪,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躲不掉的,青颂,你躲不掉的。
青颂不肯,拼命的摇头,她说我不躲,我只是不想离开你们。
那日的浑浑噩噩,导致青颂听不进去任何,只是哭,求,闹。
青颂记得,最后宋昱叹了口气,对她说:“走吧,你要去的地方,便是你娘生养育你的地方,你所有的梦境,都在那里。”
那时她便知道,这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了,无论她如何恳求,如何苦恼,宋昱都不会为之动容。
她惶恐,不敢去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也明白,宋昱不要她了。
他说了那么多,只是不愿要她了。
甚至连青颂走的时候,宋昱都没再出来看她一眼,她最后的记忆,留在沐寒站在门前,目送的身影。
那时青颂年幼,想不了也想不通那么多,只顾着难过,恐惧,哭泣。
三日的路程,她整整哭了三日,云澄看不下去,难得劝她:“公子向来待人冷漠,从未对何人有过承诺,现已是情深义重,姑娘请放心,依云澄之见,日后公子定不会弃你于不顾。”
青颂便哭的更厉害。
云澄摇摇头,不再言语了。
她崩溃了很久,直到有次喝着六月的茶,才恍然明白过来。
宋昱从未说过将她带回的目的,他不说,她便痴傻的以为就只是路过。
可照现在来看,明明是早有企图,甚至可能从他决定带青颂回来的那日,何时将她送走,该用什么说辞,他便已经想的一清二楚。
冬日刺骨的寒风一日比一日凛冽,连续几日的阴天显得异常沉闷,风透过窗棂吹呼呼作响,预示着寒冷。
有很久的一段时间,青颂会在深夜中突然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纱帐,有些茫然。
这次也不例外,天色刚蒙蒙亮,她侧着身子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透过帐子,看见取暖的火盆摆在不远处,仅剩的碳火顽强的闪烁几下,最终归于熄灭。
最后一丝温暖燃尽,青颂把整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蜷缩起身体,紧闭上眼睛。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有人轻着手脚推门进来,往火盆里加了块碳火,走到床边掀开帐子,轻手轻脚替她整理被子,将她的头脸露出来。
青颂顺势睁开眼睛,六月吓了一跳,理了理她的碎发,温声道:“怎的醒这么早,姑娘再睡一会吧。”
她嗯了声,便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床边已放好六月提前烘烤好的衣物,六月说她小时候的冬天,她娘也会提前给她烘烤好衣物,穿在身上暖洋洋的。
以前她坚持要给青颂穿衣,被拒绝了很多次,近年也就作罢了。
洗漱吃过早饭后,六月把藤木椅搬到窗前,铺上软垫子,又在青颂坐下后抱了毯子过来,细细的掖好。
青颂想开窗户,六月怕她着凉不肯,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她才开了一点缝隙。
外面下雪了,院子里白皑皑的一片,给素日干枯院子铺上一片银白,而雪花仍如柳絮,如鹅毛从天上飘飘洒洒。
正中央被六月扫出一条路,很快又被覆盖上白白的一层。
本是天寒地冻,却在院墙外隐约传来欢快声,青颂竖着耳朵努力听。
六月手里拿着从尚衣皖讨来的布料,替她缝制新衣,她的手极为灵巧,针线灵活的在她手中来回穿梭,丝毫不惧会因此扎伤手。
青颂想起以前因顽皮而剐蹭破的衣物,都是沐寒缝好的,他的手艺不好,缝的歪歪扭扭,没少因此遭她嫌弃。
沐寒见不得她嫌弃的模样,转身将衣物抛给她,不客气的瞪青颂:“我替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你还反过来嫌弃我,我看以后除了我,谁还愿意给你缝补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