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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周榷家的房门被敲响——敲得很轻很客气,不像快递员焦急的手法。周榷以为是吴观,因为只有这位朋友才会在早上拜访。
昨晚刚来过,今早又来了……周榷感觉有些奇怪,毕竟吴观没有说过他要过来,此外更多的感受还是开心:吴观没有与他产生嫌隙。
周榷脸贴房门,通过猫眼确认来人到底是谁。看见屋外人的一瞬间,震惊赶走窃喜,占领周榷的情感高地:来人竟然是黄盛!
他来干嘛?来拿东西吗?不可能,周榷否认这个想法,因为他家里没有属于黄盛的东西。
要不要开门?为什么要开门?周榷认为自己应该远离黄盛,这样生活才能够恢复平静和正常。
可是,不开门又显得自己很没礼貌……好笑,周榷腹诽,他姓黄的什么时候对我礼貌过了?
就这样决定了:假装我不在家,不给他开门。大少爷娇生惯养,站累了肯定就走了。周榷旋身往回走,轻手轻脚的,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好像做贼一般。
房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周榷正坐在电脑桌前,享用自己的早餐:提拉米苏蛋糕加咖啡。这次门敲得依旧很轻,不同于上次的是门外人配上了一声询问:“周榷,在家吗?”音量不高,想来也知道现在还早,不应该制造出来太大的噪音侵扰到邻居。
不在家,别敲了,没有人,周榷在心里回应。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矛盾的表现:一边希望门外的人赶紧离开,一边又分心去听门外的动静,期待敲门声再次响起。一心两用,再加上为了避免发出声响而放缓了进食的动作,导致周榷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解决早餐。
然而,直至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也没能听到敲门声再次响起。
人走了?这就走了?敲两次门没人回应,就放弃了?周榷冷哼一声,心说大少爷就是没长性,一时兴起地离家出走,又突然奇想地去骚扰别人——富人的游戏,他这样的穷人可玩不起。
走了也好,就不该过来。周榷起身去刷杯子,脚步不再小心翼翼。
敲门声适时响起,伴随着黄盛的询问:“周榷,我知道你在家,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快给我开门!”
周榷怔住了,不敢迈出放松的脚步。他不相信黄盛竟然还没走,于是调转脚步,轻轻地走向房门,然后将眼睛凑向门上的猫眼——操!周榷倒吸一口凉气,才憋了回去即将脱口而出的国骂:黄盛这离谱的家伙,竟然将脸贴到猫眼前。周榷入眼便是一张变形的人脸,两只眼睛透过镜片紧紧地盯着他,感觉非常惊悚。
他听见动静了?不能够吧,我刚才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啊?周榷站在门前犯嘀咕,因为他就算不是刻意放缓动作,也不会毛毛躁躁的,制造很多的生活噪音。这是他从小被迫养成的习惯,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除非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否则到死也不会改变。
“周榷!”黄盛边敲门边问,“为什么不理我啊?”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AC数吗?周榷透过猫眼,看门外黄盛的笑话。
黄盛望着房门,不解地嘟囔:“不可能不在家啊……他不在家还能去哪儿啊?”
我能去的地方多了去了,只是我懒得去而已,周榷腹诽。
黄盛在楼道里走来走去,晃得周榷头晕眼花。
我有病啊,在这里守着他干嘛?周榷转身离开,不再站在门前浪费时间。
黄盛没有再敲过门,也没有出声进行询问。周榷认为这回他应该是走了,于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工作起来却怎么也无法专心。他总是忍不住去猜想黄盛的来意,起身去方便或者去倒水的时候,又不禁看向房门,想要去确认门外的人是否真的已经离去。
越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的事情,越是忍不住要去想它。脑子有时候真的是一个很固执的东西,偏偏正常情况下它又能统领躯干,迫使人去做一些让它感觉舒服的事情,比如强迫周榷去扒门确认黄盛是否还在。
是的,周榷边走边想,是脑子强迫我去看的,不是我自己想去看的——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至少他心里会舒坦一些。
心?心脏的“心”?不对,是情感的“心”。说白了,还是脑子在作祟。
周榷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准备,决定速战速决,尽快完成脑子交代的任务。
他贴在门上,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黄盛不在,周榷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这回踏实了吧?他问自己的心。心也很快作出回应:黄盛果然是混蛋!周榷表示同意。他离开门厅,回到电脑前,脑子终于放下执念,让周榷可以专心地进行工作。
周榷再次步入门厅已是傍晚时分。他将封装好的货物放到门口,等待快递员来提货。
咚咚咚!很重很急的敲门声,是快递员会用的手法。周榷通过猫眼确认来人的确是他请来的快递员,于是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房门。
“孔师傅,”周榷笑脸相迎,“麻烦您啦。”
孔常安不是A市本地人,说话带有口音,普通话也不是很标准,稍
', ' ')('微说快一点周榷就听不懂。为了照顾对方,他总要刻意放缓语速,导致原本轻松的对话,听起来莫名地严肃:“不麻烦,不麻烦,工作嘛。”
周榷侧身,请人入屋,指着地上的东西:“今天就这些。”
“今天发的也不多嘛。”孔常安经常来周榷家提货,他直接进屋,捡起地上的货物往门外的推车上面搬。
周榷感慨:“不年不节的,不好搞促销啊。”
孔常安调侃道:“这不马上就七夕了嘛!”
周榷苦笑:“还一个多月呢。”
“快着咧!”孔常安说,“一个月转眼就过去啦。”
周榷附和:“那倒也是。”
将货物全都装入自己的手推车,孔常安问周榷:“十七件,没有错吧?”
周榷点头:“没错。”
“好嘞。”孔常安握住车把手,叮嘱周榷,“晚上记得到个人中心去确认订单信息。”
货物运到快递公司之后还要接受安检和分拣,往往下午送出去的货,晚上或者隔日清晨才会发出。这些工序周榷早就知晓,不用快递员特意告知。不过他也知道,叮嘱这一句是快递员的工作流程:人家也是按规矩办事,他只要配合就好。
“知道了。”周榷笑得很客气,“辛苦您了。”
“不苦不苦。”孔常安很随意地摆摆手,走了两步又站住回过头,“周老板,你和朋友吵架啦?”
周榷很茫然:“您说什么?”
孔常安抬手指着周榷推开房门的门后:“那是你朋友吧?我记得之前来你家的时候见过他。”
周榷抬脚出屋,向门后看去——黄盛正蹲在那里。
“你——!”周榷瞠目结舌。
黄盛抬头看着周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榷榷……”
孔常安调笑周榷:“没多大矛盾就你让朋友进屋吧,楼道里多热啊!”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快,周榷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从个别词汇和说话的语气来判断,他猜这应该是一句开着玩笑劝他放人进屋的话。
“嗐,本来也没什么事。”周榷笑着回完孔常安,转而板着脸对黄盛说,“还蹲那儿干嘛。”
黄盛立刻起身,傻笑着走到周榷面前。
孔常安笑而不语,推着手推车走向电梯。
旁人一走,黄盛就开始向周榷撒娇:“哈尼,你好残忍,宁愿给快递员开门,也不给我开门……”
周榷漠然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开门?”
“我是你丈夫啊!”黄盛哀嚎,“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天,上千日的恩情,你怎么说忘就忘啊!”
周榷不想看黄盛装疯卖傻,也不想与他胡搅蛮缠,直截了当地问对方:“你来有事吗?”
黄盛跟变脸似的,瞬间转悲为喜:“有啊!”
“什么事?”周榷则始终面无表情。
黄盛笑嘻嘻地说:“给你送点东西。”
你能给我送什么东西?周榷下意识垂眸,这才瞥见黄盛手里拎着的口袋。他微微蹙眉,总觉得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当即婉拒道:“受不起,您拿回去吧。”
“干嘛受不起啊。”黄盛抬腿试图进屋,却被周榷拦在屋外,他不解地看着对方,“你这是什么干嘛啊?”
周榷抬手向外比请:“我这儿又破又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对方态度不佳,语气不善,黄盛登时来了脾气。他正要发作,却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黄盛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怨气,勾住周榷伸出去的那只手,翘起嘴角露出讨好的笑容:“榷榷,还生我气哪?”
周榷抽回手臂,一脸鄙夷,阴阳怪气:“我哪儿敢啊。”
黄盛哼哼唧唧,没脸没皮,说话带着颤音:“哈尼~~你就让我进去嘛~~”
周榷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因黄盛态度暧昧,让他产生不好的联想,很快便烧红了脸。
“哈尼,你的脸好红啊。”黄盛装傻充愣地问,“这是怎么啦?”
周榷羞恼地别过脸:“关你屁事!”
“不关我屁事,”黄盛凑上前,伏在周榷耳边,轻轻吹着热气,“怕是关我屌事吧。”
周榷猛地推了黄盛一把,软绵绵的力度,没推动对方,不像是在抗拒,倒像是在调情。
黄盛趁机抓住周榷的手,牢牢按在自己胸口,用温柔的语气,说着蛮不讲理的话语:“你不让我进去,我可就在这里进入你了啊。”
周榷冷嗤:“疯了吧你!”
黄盛莞尔:“还不是因为你。”
周榷还在试图坚持,给黄盛制造进屋机会的不是他的死皮赖脸,而是他空荡荡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个不停,惹得周榷烦躁不已。
“你没吃饭吗?”他问黄盛。
黄盛十分委屈:“都是因为你……”
周榷哂笑:“又不是我不让你吃的。”
“
', ' ')('我早上没吃饭就过来了,结果你不给我开门。”黄盛哀怨道,“我不敢走远,一直守在你家门口,别说饭了,连口水都没的喝……”
他边说肚子边给他打配合,一起控诉周榷的残忍。
虽然他很可恶,却也真的很可怜。而且也不能让他一直赖在门口,回头邻居看见了,难免要生误会。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主动过来示好了,本就不是什么特别激烈的矛盾……对,至少让他进来喝口水的。周榷给自己找好台阶,假迷三道地嗽了嗽嗓子,然后故作漠然道:“你先进来吧。”
他说完便转身回到屋中。黄盛喜笑颜开,立刻追了上去。孰料没走两步,周榷突然转身瞪着他,吓得黄盛张口结舌,不知所措:“我、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周榷沉默少顷,而后悠悠开口道:“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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