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的意思也就是不追究,不追究的意思就是,这事儿大家可以当没发生过。
秦孝恩如是想,可他却忽略了这样的事实,此事七皇子不追究则已,若是一旦追究,即便是个不得宠信的皇子,但这朝中上下虎视眈眈盯着秦家错处的人又何其多。
但凡有人想抓个把柄,抓个说头,告他秦家一个仗势欺人,以下犯上,蔑视皇族的罪名,那才是浑身长嘴也再说不清楚的事儿。
官场朝堂本就是个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之地,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为官之道便是要懂得谦逊谨慎,尤其像秦家这般军权在手,权势滔天的大家族。
他们本就是皇族最为忌惮的一类人,秦君恩这般性情自是不适合这等勾心斗角,若非北疆条件着实过于艰苦,他这个做大伯的也不至于天天念着这姑娘想将她接回来。
“年纪还小?”差点儿没一把捏碎手里握着的那只紫砂茶杯,大伯骂道,“人家陆副将的女儿比你妹妹还小三个月呢,人家孩子现在都能上街跑了,她要不是在北疆赖皮不肯回来,她能到现在还嫁不出去吗?”
“小妹她只是不想嫁,她也不是嫁不出去。”秦孝恩小声辩解,“再说人七皇子就挺喜欢她的。”
“七皇子会喜欢她?”大伯险些被气笑,“喜欢她野蛮,喜欢她粗鄙,喜欢她一言不合上来就动手打人?你看看哪家姑娘是她这副模样?人家七皇子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被猪油蒙了心的才能看上她?”
“大伯。”本是跪在地上反省,哪晓得听了这话,秦君恩便是脑袋猛抬,她跟着十二万分不服气的从地上蹿起身来,“我是野蛮,我是粗鄙,可我也不至于差到还配不上他宋承治吧。”
“宋承治?你还...........”气成个结巴,大伯顾不得其他,只脱了鞋追上秦君恩在这主堂内绕着圈儿的跑,“你到现在还敢直呼人家大名,你知不知道皇族的姓名不可以随意冒犯?你个臭丫头,没规没矩,你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上回在荷花池旁被人抓着,也是因为秦君恩先和秦孝恩二人闹腾了小半天的缘故,自个儿体力耗尽跑不动了才被逮住,这一回再闹起事儿来,秦君恩撒丫子跑路,大伯却是怎么也追不上她了。
姑娘家穿着长衫长裙,衣饰本就繁杂,一跑起来,头上挂着的珠钗坠子还老打中自己的脸,秦君恩上蹿下跳的跟只小猴子似的,这袖衫裙边倒是拦不住人,她边跑还边喊。
“我做什么了?我好端端在家里翻着别家公子的名帖挑夫婿,那狗东西莫名其妙攀上我家院墙来言语调戏,我哪知道他是七皇子?我捡块儿砖头打流氓也不行?”
“那你将他打下墙头不就可以?做什么还非得要追出去把人按在泥地里揍?”
“大伯您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为民除害人人有责,那日是他宋承治运气不好碰上了我,可要他骚扰的是别家姑娘呢?我不提前把这祸害给收拾了,他又去欺负别人怎么办?”
脚尖往那桌子上一踏,单手撑过房梁跃出,不过区区两步,秦君恩便逃出了这大堂之内。
大伯手里还抓着鞋在追她。
“你抓着流氓不会送交官府?你抓着流氓就把人往死里揍?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何处有你滥用私刑的道理?”
“你在自家院子里玩,平白无故一颗狗头伸出来冲你汪汪,你不害怕?你顺手抡起一块板砖,你不往他脑袋上砸?”
“你个臭丫头,你给我站住,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大伯加快了追人的脚步,可终究是年纪大了,又哪里比得上这些小年轻。
尤其像秦君恩这样光脚都能攀几座山的孩子,身子灵活的要命,什么地方她都能跳上去,什么地方她都能钻进去,总之就没有不能作为自己逃跑路线的存在,什么假山大树,什么景观池塘,瞧着那姑娘不过是旋了几个圈儿,人便跑远了。
秦孝恩见状也不好袖手旁观,他只能追出来喊着。
“小妹,你是不是疯了?大伯的话你也敢不听?还不快给我下来?”
“我不下来。”
秦君恩攀上主院最高的那棵梧桐树,她的衣衫袖口不晓得被这树枝划破成什么模样,发钗挂在头发上,姿势极为不雅的双腿缠住那树干,此时此刻只管朝下大声喊道。
“这家里究竟是个什么道理,话也不让人说就要挨打,我在北疆军中,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太爷他就算要罚我,那也得出文书,盖印章,再让我服气签字才行。”
“她.......她.......我.........”大伯被气的语无伦次。
秦孝恩忙再喊着,“你那是在军中,这是在家里,打你就打你,还出什么文书,赶紧下来。”
“我不下来。”秦君恩喊道,“我没错。”
秦孝恩道,“好好好,就算那天七皇子翻咱家院墙是他不对,你打也就打了,可是今天的事情如何也说不过去,人家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折断人家的手?凭什么踹折人家的腿?”
“我好端端站在树下看花,他过来就过来,可摸我脑袋摸我耳朵算怎么回事?俗话说的好,男女授受不亲,我又不是在青楼卖的,他凭什么这般轻薄于我?他凭什么摸我?凭什么?”
这............
大伯和秦孝恩二人尴尬的对视一眼。
秦孝恩有些挂不住面儿的敷衍道,“那你,打人也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