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惊絮转身离去,浩浩荡荡一行人行至山间的百级阶梯便见石阶下等候多时的数名暗卫。
太后睨了雁回一眼:“皇帝拘着哀家,这都是皇帝的人,哀家出不去这寺庙。”
这便棘手了,雁回正皱眉思索办法,便见阶梯下为首的暗卫朝着阶上众人恭敬地拱手,朗声道:“我等奉圣上之令,护送太后、皇后娘娘回宫!”
众人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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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算不得明亮,不知不觉间便悄然立了冬。皇宫四处都黯淡着,像极了她在白月明桥与张央落轿辇相撞的那日,天与地少了许多色彩,余下的只有阴霾的天色,料峭的空气。
朱公公在宫门外候着他们,见了雁回几番欲言又止最终都是忍住了。雁回看他这副模样便主动询问,朱公公只道:“沈将军一心想保娘娘,娘娘一心想保沈将军,万岁爷倒显多余了。”
雁回眸色一黯。
太后自然也是听见了朱公公这番话,不满地看着雁回。
朱公公道:“请二位娘娘随老奴来。”
朱公公带着雁回及太后去了养心殿,那殿外还是跪着乌泱泱的人。雁回静静看着,说不出责怪和怨怼的话来。上一次百官下跪的情景仿若还在昨日,那是他们无声抗拒谢昀的废后之意。
雁回忽然很心酸,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如今模样。以前她担心的只有谢昀的面容,如今却因为文武百官举动而为谢昀难过。
她也承认自己确实自私利我,心里装着了一个人便再挤不下旁人。
“烦请娘娘在此等候。”朱公公向雁回和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望了眼养心殿:“便是哀家也要在此等着皇帝?”
“是。”朱公公垂眸道:“圣上有令,让二位娘娘在此等候不得踏入养心殿一步。”
太后没音了,只愤愤看着朱公公几步上前对候在养心殿外的苏元说了几句,这才往了养心殿正殿去。
雁回便立在养心殿外,她心中多为不安,计划中是她逼着太后向谢昀求情,她便依着诺言将自己的性命抵了国舅爷的性命。但没想到,谢昀竟直接让她与太后一同入了宫。
之前她看谢昀每一个举动多为荒唐,可事实却不是如此,谢昀每一步都是按部就班的。雁回害怕,害怕谢昀早已有了对策,她更加不敢去想这对策是什么。
正这般想着,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要回去!”
雁回转身,不远处,国舅爷让两名羽林卫挟着。他老远便见到了雁回的身影,以为谢昀是按照他的应对之举将雁回救回了宫,将悬着的心安慰放回胸腔中以后却也觉得没脸见她。
哪知他这声再压着收着,还是入了雁回的耳中。
惊得那人转身回望。
二人目光隔空撞了个激烈,雁回静静凝着他。一条血红的伤口盘在国舅爷左颊,乌黑的发剃了个光,但他的眉眼依旧清明潋滟,逆着的光笼在他的肩头。他就这般站着,未熄灭的宫灯将他的影子拖在地上,明与暗无法交融形成了一圈光晕,他就站在这光晕中,宛若神祗。
雁回喉中彻底更住了。
一月衣粮,十年欢喜,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她与他哪有一月衣粮,又哪止十年的欢喜。若没了他,哪有什么千秋万岁有的只有无边孤寂。
她尝够了这滋味。
国舅爷再不舍得,也不敢与雁回多对视片刻,他想的应对之举本就蹩脚,这文武百官都长着眼也长着心,稍有不注意,他的自圆其说便就白搭了。
雁回见他偏过头,心中一涩便也垂眸。
垂眸这瞬,又有内侍带着雁家人入宫,雁起一见他的皇后姑姑就想奔至雁回怀里,却被雁老夫人拦住。
雁回理解也赞同雁老夫人举动,这时候与自己划分的界限越清明越好。这般想着便硬生生地侧过身不去看着雁家人。
东风呼啸而过伴随着‘吱吖’一声。
养心殿外各怀心思的众人暂时压住思绪,皆朝着缓慢而开的殿门望去。
殿门大开,养心殿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出,接着便是垂头耷脑的朱公公。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才显出一道明黄来。
谢昀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踩在金砖上,跨过金石门槛,抬眸茫然地看着养心殿外众人。
这里有他的臣子,有他的母后,有他的舅舅,有他曾经的皇后,可谢昀的眼神落不到实处,梭巡一圈,便抽出怀中抱着的画。
哗——
画像被抖开。
画中人赫然跃于众人眼前。
百官不惜磨着膝盖也要上前凑近去端详,又时不时去看人群后被押解的国舅爷。
有人道:“是圣上。”
也有人道:“是国舅爷!”
争吵声渐起,有人道:“是何人不如问一问皇后,事实如何,一问便知!”
有人道:“皇后?皇后与国舅爷假死私奔,犯的可不仅仅是欺君之罪!怎还配一声‘皇后’!”
雁回看着文武百官争得面红耳赤,余光瞄到皱起眉的国舅爷,想来国舅爷是意外谢昀并未按照他想的应对之策走下去。
“住嘴!”国舅爷难得发了怒,他道:“画中人是谁哪容你们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