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看出那小和尚应是不知自己身份,言语之间虽客气,却还算随意,她没说话,转身离开,回到客舍后,便看到孙乾跟另一个人受着大门,跟门神一样,整个院子也被金翎卫围得水泄不通。
从佛塔回来之后,容卿总觉得胸口有些闷,傍晚过后,她在客舍用了斋饭,便打算安寝了,沈采萱却仍旧意犹未尽。燕还寺在舟山之上,春夏交替之际,山中景色奇珍,空气清新,比后宫呆板的御花园有意思得多,容卿拗不过她,便让孙乾和烟洛跟着,自己是决计不会陪她疯跑的,然后便熄灯睡下了。
后半夜时,她被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吵醒,从床上坐起身,
她撩开帷帘,喊了几声烟洛的名字。
“娘娘,奴婢在呢。”
有人应,她松了口气,正好屋中烛火被点上,她踩着鞋子,看到烟洛正秉烛走来:“把娘娘惊着了?”
容卿摇了摇头:“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不清楚,好像有盗贼,孙队正带人去看了,不过好像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听声音,是佛塔那边。”
“佛塔?”容卿皱了皱眉,“洛宝林没事吧?”
“没事,她平时也在客舍休息,刚才派人过来问皇后安来着,听说这里没事就离开了。”
正说着,容卿听到外边传来孙乾的声音,随手披上一件外裳,她穿上鞋子推门走出去,孙乾正跟一个举着火把的和尚说话,听见这边有响动,看见容卿站在门前,急忙行过来跪地抱拳道:“属下办事不利,惊扰娘娘了,望娘娘恕罪。”
“对不住施主,是小寺给施主带来不便了。”那和尚也双手合十赔礼道歉。
容卿挥了挥手:“发生什么事?”
“有盗贼潜入佛塔之中,说来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好在有施主属下出手相助,才没闹出太大的乱子。”
容卿看向孙乾:“盗贼抓住了?”
孙乾脸色不太好看:“抓住是抓住了,但是都死了。”
“吞毒?”
“是。”
容卿紧了紧眉头,想起白日里那个小和尚提到的第九层时,好像颇有烦恼的样子。
“九层有什么东西?”
孙乾一愣,转头看了看拿着火把的和尚,那和尚摇了摇头,也十分不解:“是京中贵人为自己求的长生牌位,别的,就没什么了,佛塔供奉的不是长生牌就是往生牌,因为是皇家寺庙,所以寻常人的牌位进不来,按理来说,不会有人这样冒犯的。”
能到燕还寺立牌的人,一定是大富大贵了,所以那和尚才有这疑问。
“九层供奉的是谁的长生牌?”
那和尚微有犹豫,但想到眼前人的身份,终究是回道:“是楚王殿下的。”
李缜?
容卿紧了紧衣襟,夜风微冷,吹得她鼻尖发凉,站了一会儿,她却没有再问那和尚话,让人走后,便吩咐孙乾后半夜警觉着点,转身进屋。
坐回床上,容卿心中烦乱,烟洛端着烛台,想要
吹灭,让她制止了:“算了,点着吧。”
这后半夜就睡得没有那么安稳。
第二日清早醒来,她有些精神不济,沈采萱却神采奕奕,拉着她把整个舟山逛了一圈,什么犄角旮旯都钻过了,也多亏了她这么死皮赖脸粘着她,容卿这一日什么烦恼都忘了,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日,夜里吃过晚膳之后,眼皮都抬不起来,累得沾枕头就着了。
听孙乾说白日里楚王府派人来表歉意,毕竟是因为楚王的长生牌惊扰了皇后,但李缜没有露面——他坐着轮椅,不便上山。
在燕还寺待了两日,第三日下山前,容卿又见了洛甯一面,她执意要等卓承榭回京,大概是想亲口问一问他的心意。
容卿问她为什么,她只回答了一句,人活着,心怎么会死呢?
容卿被问得一愣。
临走时,洛甯忽然叫住她。
“你还有什么事?”
洛甯走到她身前,看了看她,忽然拉住她的手:“从你进宫那天开始,我就知道陛下待你是不同的。两人相伴,最怕的就是一人动心一人不动心……皇后和陛下已经跨过这道坎了,只要打开心扉,什么都会迎刃而解。”
容卿不知她为什么要跟她说这样的话,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是自以为是好为人师,她低头看了看她的手,然后将手抽了出来:“借你吉言。”
马车缓缓驶下山,出了舟山地界之后,容卿撩开车窗帘,跟骑马护在两侧的孙乾道:“要想进京,必须途径的一个地方是哪?”
孙乾微怔,而后认真想了想:“乔阳县。”
“认得路吗?”
孙乾点头。
“你带路,去乔阳县,找个客栈歇脚。”容卿说完,便放下了车帘,留下孙乾一人满面呆滞,身下马儿落后了几分。
他急忙打马跟上去,在车窗旁小声问道:“皇后莫非还有什么事?但陛下只说出去两日……”
容卿没再掀开车帘,声音从里面传出:“别的事不用你过问,按本宫说的话去做就好了。”
孙乾是个一根筋,当然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发了,可他刚要开口,小窗那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手心一张开,从上面掉下一个金牌,被红绳系着,拴在手指上。
是陛下的敕令
。
孙乾不说话了,让人改道乔阳县。
衡阳殿,内室发出一阵阵咳嗽声,王椽忙前忙后,觉得手脚不够用,听到声音后又赶紧去床榻边拍李绩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