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荣臻勉强跟上它的节奏。
大灰说:“那婆娘只在老大跟前装样子,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偏偏老大还很信任她。”
这倒是,她是太子妃,又给先帝生了嫡子,在先帝面前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样子,先帝自然是很信任她的。
只不过,这份信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淡漠。
一个人能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辈子。
太后心里有没有先帝,一开始或许感觉不出什么,日久天长的,总能有所领悟。
大灰就又说:“那婆娘喜欢另一个小子,叫什么来着?”
赫连荣臻便是腰上没力气,也忍不住坐直身体,目光炯炯盯着大灰看。
大灰对旁人对目光并不是特别敏感,被赫连荣臻这么看,也还是自顾自说自己的。
“那小子好像是老大的弟弟,我没怎么见过,只知道那婆娘跟他在一个屋子好久不出来。”大灰总结,“这是大白说给我听的。”
大白应该是太后样的葵花鹦鹉,因为是纯白色的,身上没有一丝杂色,太后给起了个名字叫白玉,听起来很是无暇高贵。
如果是白玉跟大灰说的,那这事应当就是真的。
鸟类没什么伦理道德,不懂人情世故,但它跟白玉确实属于开了灵智的那一拨最聪明的神鸟,大概能看懂人类的行为。
就像李令姝所言,大约是成了精,一个比一个厉害。
赫连荣臻认真想了想大灰的话,总觉得它说的这个人应该是安亲王。
先帝没有亲兄弟,只有几个姐妹,堂兄弟中,几位亲王都比他年长些许,只有安亲王是老来子,年纪比先帝要小一两岁。
他是先帝唯一的堂弟。
但是,太后跟他的关系一直非常不好,早朝时便是垂帘听政,也经常政见不合,当庭就能争吵起来。
怎么居然是他跟太后进过同一个屋子好久不出来?
赫连荣臻顿了顿:“是不是在安华殿的事?”
如果是在安华殿,太后跟诸位辅政大臣宗室王亲议事是情理之中的,进了屋子好久不出来也没什么。
若是跟普通人交流,这个问题很容易就会有答案,但大灰明显不知道安华殿是什么,它大约只知道乾元宫和司羽监,宫里其他的地名儿都是一知半解的。
大灰啾啾啾叫:“不懂,不懂。”
赫连荣臻只好换了一个思路:“大白是在哪里看到的?”
大灰就又叫:“在草原上,草原上!”
赫连荣臻猛地坐起身来。
每年去东安围场围猎是赫连氏的祖制,从高祖皇帝伊始,除去国丧和大灾年,几乎未曾断绝过。
便是今年赫连荣臻重病,太后一提要去,赫连荣臻其实也是不好拒绝的。
白玉作为太后的神鸟,往常都要跟在太后的身边,去东安围场它是也要跟着的,如果说是在东安围场太后跟安亲王进了一间屋,那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若是头两年,也可以推说给议事,但若是更久之前呢?
赫连荣臻问大灰:“此事是何事发生的?”
大灰想了想,几乎就在赫连荣臻想要放弃的时候,大灰才说:“那时候还没你。”
赫连荣臻:“……”
那时间就很早了,大约要追溯到十六七年前的时间,大灰倒是记得很清楚。
便是大越的男女大防比前朝要轻许多,对女子的束缚也略减轻,年轻的嫂子跟小叔子在一个屋里待着,到底是很不成体统的。
若这些发生在宫中,必定是不可能的,安亲王想要进后宫,必定是大节庆的日子,这种日子宫里人多口杂,太后便是疯了也不能把他叫进自己的寝殿。
在东安围场就不同了。
那里到底是行宫,管制上没那么严谨,先帝又分外喜欢骑射围猎,一整日不在行宫也是有的。
倒是能给太后和安亲王提供不少机会。
赫连荣臻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以前太过浅薄。
他只看表面,只看太后跟安亲王水火不容,就因为这个简单的原因,直接就把安亲王排除在外。
这是他的不对。
如此想来,赫连荣臻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向大灰,见它没心没肺在那吃瓜子,不由叹了口气:“然后呢?”
大灰不明白,这还有什么然后?
它没吭声,赫连荣臻只好问:“关于那……那婆娘别的事,你知道吗?”
大灰还挺敬业的,它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大白说,那婆娘不喜欢小丫头。”
小丫头,大概说的是昭阳公主。
外人可能不了解,以为这个最小的公主太后理应如珠似宝,但赫连荣臻却最清楚,太后相当不待见昭阳公主,对她往常淡漠至极,便是病了也不怎么去看望,还不如他这个做皇兄的更用心。
以前赫连荣臻觉得太后是因为昭阳不是皇子而嫌弃她,现在想来,或许有什么更深的因由不成?
赫连荣臻闭目沉思,把这些事情又重新顺了一遍,然后才长舒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