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69节</h1>
李定宸连忙松开手,抱着人哄了起来,也就顾不得之前的话题了。
正好有宫人进来禀报晚膳已经备好了,请示要摆在那里,越罗起身去安排,之后一家人坐在一处用膳,自不必提。
……
余敏程出京这件事,没有给朝堂带来任何影响。但对他而言,却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采风使按照惯例是要走遍整个大秦的。因为皇帝没有要求他先从哪里开始,所以余敏程略一犹豫,便决定还是先去自己较为熟悉的九边,从这里入手较为合适。
他虽然是文人,但骑射功夫并没有落下,这一路上打马疾驰,出京之后,但见沿路田间地头郁郁葱葱,庄稼长势喜人,挨着路牙子走过的农人们,面上亦是喜笑开颜,与上一回大不相同。而变化最大的,还是路上往来的商队增多了。
异族人所居的草原上,出产的东西与中原大不相同,因此时常有商队往那边贩售中原物品,而后从草原上采购药材皮毛等回来。走上那么一趟,虽然艰难,但却收获颇丰。
只是九边屡有战事,商队并不安全,所以敢于冒险的人并不多。十天半个月能有一次就不错了。
但余敏程出京不过十日,就看到了至少三拨商队,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样故意弄得灰扑扑的不引人注意,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再一打听,才知道是朝廷善政。
农人们高兴,是因为如今种下的庄稼,收成比以前高了许多。朝廷不加税,他们自己能余下的就多了,瞧着地里的庄稼,就盼着赶快收成。
至于商队,如今各地驻军虽然被裁撤了不少,留下的却都是青壮,据说编了队每日巡查,往边关去的这一路安全了许多。而且最近九边跟异族开设了贸易点,可以正大光明的交易,而不需要像以前那样冒着天大的风险越过国境线进入草原,寻找牧民。
前一个消息也就罢了,后一个却让余敏程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自谓身在朝中,消息灵通,却没想到外间的世界已经大不同了。而且九边有贸易点的事,据说是军队出面斡旋的结果,但朝中却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他心里很快又有了猜测。
要说军队在倒卖军械的事被发现之后,还敢如此胆大包天违反国法,余敏程不相信。而如今管着兵部的,是皇帝的心腹陈渊。若是皇帝秘密授意,朝中无人知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光明正大的让他们卖东西,比严防死守要好,这一点余敏程是赞同的。然而朝中却很难通过这种决议。没想到皇帝竟有如此魄力,令人私下进行。
他忽然有几分明悟陛下要他出京的原因了。或许是因为他站在王霄那一边,所以皇帝要让他看看,在他的治理之下的人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跟此前十几年王霄当政时比较,差距不可谓不大。
第112章 民生疾苦
大秦的皇城,以太平宫为界,分外廷和内宫。外廷的中心为三大殿,两侧则建立了无数的殿阁,作为朝廷各部的官衙所在。内宫则以长安宫,万年宫,永和宫为首,分成三路,与太平宫一起,取太平长安、万年永和之意。
太平宫和长安宫作为帝后居所,与三大殿在同一条中轴线上。再往后是宫中祭祀、供奉所用的各种殿阁,以及占地颇广的后花园,并无其他人居住。东西六宫,则都是嫔妃居所。再往外,沿着皇城墙根儿脚下建的那些屋子,才是宫人内侍们的住处。
如今宫中人员单薄,主子只有江太后,帝后二人并皇子和公主六人,冬生和年年都还小,平日里不是跟着帝后住在太平宫,就是去江太后的永和宫里。
这样一来,内宫这占据了一半儿皇城的偌大地方,就只有两处宫殿住了人,其他大部分都是闲置。
这些年来在越罗的主持下,宫中陆陆续续放出去了不少人,如今用得上的也不过数百,宫廷之中便显得清寂冷清了许多。许多宫殿没有人住,国库也就不愿意拨钱修缮,以至于只能闭锁宫殿,任由它颓败下去。
越罗整理文书时发现了这个问题,便跟李定宸商量着,要重新将内宫规划一番。
如今朝堂上又多出了几个部门,倒显得有些拥挤。正好从内宫划分一片地方出去,既省了每年的看护打理,也能让办差的官员们住得宽绰些。
光是这一件事,就让她忙碌了小半年的功夫,等都处置完了,回过神来时,秋收都过了。
这又是一个丰收的好年成。
民间如今都说,这是因为皇上是真龙天子下凡,得上天庇佑,才有这样好的年景。收成多了,除去留下来吃的那部分,剩下的自然都要换成其他的生活物资,油盐酱醋乃至肉糖布匹,用以改善生活。再有多的,就会想换成银钱藏起来,留着应急。
百姓们的心思活络了,那各处的市场自然也就跟着活跃了起来,越发显得整个国家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越罗和李定宸借着视察皇庄的消息从宫里出来,马车却在路上拐了个弯儿,转往京畿的一座县城。临进城的时候,李定宸才取出两套衣服,对越罗道,“委屈皇后换了这套普通衣衫,与朕白龙鱼服一回如何?”
越罗知道他是要去走访民情,便也没有拒绝。
车厢里只有两人,她扭身换了衣裳,从车座底下的抽屉里取了镜子一照,忍不住自嘲道,“陛下乔装改扮是白龙鱼服,我这么一打扮,却成了落毛的凤凰。”
李定宸也换好了衣裳,正在整理衣袖,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她,托着腮打量了半晌,摇头道,“不像。这凤凰的风姿气度,岂是凡鸟可比?即便改了衣衫妆容,瞧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本来两人是打算扮作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但换了衣服才发现,李定宸还好,毕竟每日勤加习练功夫,身强体壮,又兼肤色被晒成麦色,瞧着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思。越罗却是细皮嫩肉,未曾经过风吹日晒的。
越罗看了他一会儿,眼珠一转,便道,“那我换回原本的衣裳,就委屈陛下给我做个家丁如何?”
因为她出门,她穿得并不华丽,勉强可扮作富贵人家的夫人,由家丁护送着前去投亲。如此,就连跟着马车的那几个侍卫,也都可以解释得通了,否则这太平盛世,普通人家出门,也很少会这般前呼后拥。
李定宸欣然同意,于是越罗又换回了自己的衣裳,而李定宸则是下了车,到外头要了一匹马来牵着,扮作一个合格的护卫。他牵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开口跟走在身前身后的人打招呼探问消息。
这一路上有不少携家带口,肩挑手提的百姓,人人脸上都带着喜庆的颜色,一边走一边说笑。如他们这样乘车骑马的人也不少,显得十分热闹。
李定宸问了一圈,发现大部分人的打算都是一样:趁着今年收成好,进城见见世面,换点好东西,也好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他回来时便满脸感慨,对越罗道,“朕年幼时,王先生曾对朕说过一个故事,说他小时候家贫,一年到头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有一年过年前,亲戚送了两个白面馒头,在乡间是很少见的。他爹娘舍不得吃,一直放着,说是要等到过年敬了天再吃。”
“我记得王相家在南方,天气炎热,就算是过年时,只怕这东西也不能久放吧?”越罗道。
李定宸点头,“可不是?等年三十这一天,一家人满心期待的将馒头打开时,那白面馒头已经长了霉,放得又黑又干,根本不能吃了。”
“后来呢?”越罗问。
李定宸看着车窗外,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道,“后来……王先生的爹娘舍不得把这好东西丢了,仍是将那馒头磨成粉儿,熬汤喝了,结果拉了两天肚子,一家人险些进了阎罗殿。”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民生疾苦”这四个字,可以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