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h1>第50节</h1>

他现在急迫地需要立太子,可是眼下还没有儿子,他指着李氏给他生个儿子。

他先前已经有两个孩子还没出母亲的肚子就夭折了,李夫人肚中的孩子,不容许再有任何闪失。

立太子迫在眉睫。

拓拔氏部落的传统是首领由联盟推举产生,部落内部则实行兄终弟及的继承制。首领死了,由家族中力量强大的兄弟继承王位。为了防止宗族中有实力的亲王觊觎皇位,他必须采取和当年明元皇帝,太武皇帝一样的做法,那就是立太子。尽可能早的立太子,培养东宫势力,让太子能够早早地接触国政,让太子在皇帝生前就形成力量,这样才能保证来日太子登基,权力不至于不落到有心人手中。

他父亲当年被祖父所杀,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没有任何力量支持,所以他才会在太武帝死后被宗爱所囚,险些送命。登基之后,身边也没有亲信的力量,一直被大臣所挟。他深深晓得这种痛苦,所以他必须要尽早立太子,尽早培养太子的力量。一方面为了来日,一旦他有不测,太子不至孤苦无依,被人挟持。另一方面,他也要借立太子,巩固自己的地位。

第75章 太子

这是一场酷刑。

他发出惨叫。豆大的汗珠滚滚直下,口中的木棍被咬出深痕。

四肢疯狂的颤抖,他感到了血,温暖的鲜血从腿间汩汩涌出来,身体好像一个破了洞的水袋。

有人给他擦拭大腿,止血上药,他像一滩死肉,被人从榻上抬了起来。他两条腿不敢着地,被搀扶着,拖在地上行走了几圈,勉强能够站立住了,才被扶到蚕室中。接下来这三天,他将不能下床,不能解溲,不能进饮食。

他在秽恶的蚕室中度了一夜。次日,韩林儿过来了,立在榻前,宦官用盘捧着药。韩林儿说:“这是皇后赏给你的药,可以去腐,止血生肌。”

杨信躺在床上,虚弱说:“谢皇后娘娘的恩典,臣不能亲自向皇后娘娘叩头谢恩了。”

韩林儿说:“皇后娘娘说免了,你若死不了,养好了伤再去谢恩吧。”

杨信说:“有劳韩大人,为臣亲自走一趟。”

韩林儿道:“言重了,我只是奉皇后娘娘的命。”

韩林儿站在寺门前,石阶下有一丛张着紫色白色喇叭的牵牛花,花朵儿迎风摇摆着,清新而惬意的初秋下午。

他总觉得杨信这个人不对劲。这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好好的仪銮卫,风光的差事不做,跑来做太监,不是脑子里进水了,就是真的想富贵发达想疯了。

皇后真打算将这个人留在身边吗?这种人,就是没事也要给你整出事来,韩林儿十分不喜这个人。

然而皇后为人甚有主见,她虽然亲信自己,但并非事事听从,也不是任何心思都会说与下人知道。虽然他能够猜测,但也无法对她施加任何影响。

寒霜将山野染上一层秋色,九月的时候,拓拔叡还京了,带着刚出生满月的儿子。

他本来想早点回来的,怕孩子太小经不起路途,加之李夫人刚刚生产身体虚弱,所以又耽搁了些时日,等孩子满了月。

李氏躺在马车中,怀里抱着咂咂吮乳的婴儿,拓拔叡坐在榻边,怀搂着她肩膀,手握着她的手,笑容满面的看小孩儿吃奶:“你说朕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男孩子要取个大气一点的名字,这可是朕的第一个儿子,朕要给他取个好名,还要给他一个响当当的名分。”

李氏又欢喜又担忧。欢喜的是她生了个儿子,这是她和拓拔叡的儿子,拓拔叡非常开心。担忧的是,拓拔叡兴奋地过了头。拓拔叡对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好像怀着特别的期望。魏国后宫中的传统……她有点担忧自己的命运。她注视着自己胖乎乎的小儿子,笑说:“妾不要他取个洪亮的名字,也不要他响当当的名分,妾只要他健健康康长大,没病没灾的就好了。好好活着就是好的,其他的,尊荣富贵,咱们都不强求。”

拓拔叡笑说:“他是朕的儿子,他生下来就应当尊荣富贵,有什么强求不强求。朕的东西,来日都要给他,这是他应得的,谁也没资格跟他争抢。”

李氏仰头看了拓拔叡,有什么话在舌尖上欲言又止。拓拔叡瞧见了她的神色,猜出她的担忧。他低头在她唇上吮了一个,叹,低了声安慰说:“你给朕带来了儿子,是朕的功臣,朕不会亏待你的。你是他的亲娘,可要好好的教养他,让他将来像你一样聪慧有才华。”

李氏听到这话,心里蓦地安慰了不少,皇上是重情的人,不会对她那样残酷的。都说帝王无情,可她知道拓拔叡不是那样的人。他重情,对死去的闾夫人,对曾经共患难的小冯氏,对因为他而遭受家破人亡的乌洛兰延,甚至对杀死过他生母的常氏。儿子是至亲的至亲,他不会伤害自己儿子的生母,他不会那样对待为他冒着生命危险十月怀胎,痛苦分娩的女人。

她晓得人的心之恶能恶到什么程度,人有的时候是畜生都不如的。为了利益攀营,他们争夺,杀戮,利用,陷害,向无辜的陌生人举起屠刀,把人当做牲畜牛羊。拓拔叡能对身边的女人有责任有情义已经是难得的好丈夫了。她要求不高,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已经心满意足,因为他,她要感激上苍。

李氏靠在丈夫怀中,心中感叹着。

拓拔叡回来了。

李夫人生了个儿子。

心中最大的担忧还是化成了现实,冯凭一时,心里又荒凉又失落。

李氏生了儿子,拓拔叡此番一定会立太子的了。他现在急欲立继承人,加之魏宫历来的规矩都是立长子为继。

她感觉到前路幽险,阻隔重重。李氏的儿子做了太子,她的未来就要艰难了。一个皇后,没有亲生儿子做太子支撑,这后位就无法稳固。当年赫连皇后和景穆太子就是例子,景穆太子的生母都被赐死了,赫连皇后也没能和太子合得来,最后被登基的拓拔叡赐死。

这不是杞人忧天,是活生生的血例。想也可以想见,赫连皇后不会信任襁褓中就被立为储君,一路权势汹汹的太子。而太子众星捧月,也不会喜欢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又占据着皇后宝座,逼退了自己生母的女人。这是人之常情。李氏的儿子若做了太子,冯凭也避免不了要面对这种尴尬。

可是思来想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太弱了,对于这样的大事,她完全是无能为力的。她无法阻止李氏怀孕,也不可能阻止李氏生下儿子,那是螳臂当车。她晓得自己的斤两。

她太弱了。

这正是拓拔叡册立她为皇后的意图。

因为她太弱了,无力影响干涉皇帝的任何决定,也无力影响干涉未来的继承人。

换做是豪门大族,身后有家族支撑的皇后,皇帝恐怕难以随心所欲地立太子。

立皇后的儿子,要担心将来外戚专权。母强子弱,皇帝被亲生母亲控制甚至杀死,这在任何朝代的宫廷都不鲜见。不立皇后的儿子,太子的前途安危就难以保证,要被皇后家族威胁。

皇位周围汇聚着无数人的利益,每个参与这场博弈的人,代表的都不仅是个人的意志,还有他身后利益相关者的利益,他的家族,他的支持者……

他的意志,是无数利益相关者意志的合力。一个人的失败,意味的不仅是个人的死亡,而是一个利益集团的崩塌,一个利益集团对另一个利益集团的厮杀胜利。一旦具有了这个身份,父便不再是父,子便不再是子,母亲也不再是母亲,所以才会有父子母子兄弟相残,因为他们都不是一个人,他们身后都有一大批人,每个人也都是饿狼似的争着抢着撕咬着。这种关系一旦处理的不好,就可能导致血腥的厮杀搏命。一场宫廷政变下来,死去的全都是皇帝的亲人。兄弟,妻子,儿子,叔伯,任谁也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平衡。拓拔叡这人,在大事上是非常清醒的。

眼下的情形,冯凭只能眼看着拓拔叡带着李氏和未来的太子回京,并祈求上天保佑了。

拓拔叡还京了。

还京的第一件事,是宣布皇长子拓拔泓的出生,并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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