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惊,贺明峰忽地跪直身体,此时也不顾细究秋芷的身份,忙道,“什么信!”
秋芷依旧双手捧信,垂头恭言,“奴婢未曾打开过,并不知晓信中内容,昭容娘子匆匆交付给奴婢之后,不过两个时辰便中毒身亡。”
说到此处,秋芷眼眸一垂,哀伤毕尽涌现眉宇。
贺明峰容色激动,伸手抽过信件便要打开,但转念一想,眉峰紧蹙道,“我如何能相信你是我阿娘的宫女?”
秋芷恭敬道,“您当年才九岁年纪,忘记奴婢也属正常,奴婢还记得您八岁生日那天,摘了枝梅花送给昭容娘子,说她名字里也有梅字,最适合佩戴梅花,还亲自摘下一朵为她插上。”
她悠悠的回忆震荡了贺明峰的心田,惊呼道,“你为何得知……”
他话一顿,一袭素色华影翩然坠入他的脑海之中,芙蓉姣面,笑靥涟涟,接过他手中的梅花抚了抚他的头发,而她身侧一抹清浅的碧绿也逐渐清晰,那人素手纤纤遮住脸上盈盈笑色。
贺明峰记忆上涌,定睛朝秋芷脖子上瞧去,顿时急促的倒吸一口气,那瓷白的脖子上果真如他记忆中一样,留存着一点明显的黑痣。
原来,幼年时的他,真的见过秋芷!
思忆至此,贺明峰不再犹疑,立即打开手中的信件急迫阅去,他看得认真,一字一句生怕错漏了一个字,那骨子迫切就好像沙漠里迷失了很久的濒死之人,豁然发现一湾清泉。
贺明峰仔细看了两遍信中所写,眼眶霎时被心中的痛意熏红,他紧紧的盯着上面的逐字逐句,双眼一闭,颓然的垂下头。
成英宗与皇后相顾一视,皆是忧心忡忡。
成英宗顾不得许多,上前扶起贺明峰,见他仿佛失了魂魄一般,不抗不拒,满面失神,心中一痛,小心翼翼的将他手中的信件接过,拿到皇后跟前与她一阅,只见上面数行娟秀小楷,字字透着如水般细润,又如山般深重的母爱:
峰儿,若你看见这封信,阿娘应该已经去了很久了,你切莫为阿娘伤心,因为阿娘不值得,阿娘有眼无珠,受了惠妃太多蛊惑挑唆,做了些阿娘不愿让你知道的事,阿娘不想你失望,但那些事终究刻在了阿娘生命的印迹里,是阿娘想抹却抹不去的污迹,峰儿,阿娘已将托付给你母后,若阿娘有日不在,姐姐定会好好照顾你,到时候,你要好好听她的话,无论旁人再说什么,你都要信她,切莫如阿娘一样,受人挑唆,在这世上,对阿娘最好的便是你的母后,我的姐姐。峰儿,你是阿娘唯一的宝贝,阿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但阿娘终究做错了,峰儿,你要好好的长大,阿娘若能洗净罪孽去了天上,定会保佑你与你父皇母后一世平安。
“梅儿……”皇后霎时哭咽出声,心痛难忍。
秋芷垂着头深呼吸一口气将泪水咽下,沉痛道,“无论二皇子信不信,昭容确实是被惠妃所杀害,她用的那把象牙梳子被伺候她的墨容浸了毒,日子久了,毒便渗进了昭容的身体里,昭容早已觉得身子不妥,可惜太医又被惠妃买通将她中毒之事隐瞒,她直到毒发前不久才发现自己中毒的事。”
成英宗闻言叹了口气,当年诊断她死因的太医也曾提过是长期被毒素侵体所致,他抓到了那个叫墨容的女官将她杖毙,却没有查出惠妃主使的真相。
贺明峰听见墨容这个名字,神色微动,墨容是他阿娘的贴身女官,他小时候经常被他牵着手进殿内找端昭容,后来他知道是她杀了端昭容后,曾瞒着成英宗与皇后亲眼看着墨容被打死,心底对她的狠可想而知。
但贺明峰被惠妃欺瞒,一直以为墨容是受了皇后指使。
“昭容就是因为查到了墨容被惠妃所买通的事,才被她加重了□□的剂量,早早的离开了人世,昭容死前很惧怕,觉得自己身边的人都不可相信,奴婢曾不小心见过墨容将皇后殿下给二皇子殿下的食物里下毒,斗胆告诉了昭容,可惜娘子不信,奴婢还被墨容报复,哎……”秋芷说着长叹一声,继续道,“可能因为奴婢是唯一提醒过昭容的人,所以她死前将信交托给了奴婢,而后我被惠妃追杀,幸得太子殿下救下奴婢,又将奴婢安排在了玉明殿内,奴婢为了保存性命,改换姓名藏在紫宸宫内,极少踏出宫门一步,恐被惠妃所发现。”
皇后一惊,握着帕子的手一抖指了指她道,“你就是当年给我送信之人?!”
秋芷点点头,“是奴婢,奴婢不敢直接来见皇后殿下,怕被惠妃发现,只能趁夜悄悄去尚服局将信放到将要呈给殿下的衣服袖口内,不料惠妃眼目众多,奴婢还是被她所发现。”
众人闻言满面了然,成英宗不解朝贺靖逸问道,“逸儿,当年你才六岁,如何救下她的?”
贺靖逸恭敬回道,“当年救了秋芷的并非儿臣,是师傅,他对皇宫地形略有不熟,那夜要出宫,恰好迷路在一处墙角撞见险些被杀的秋芷,就将她救下带到了我的宫里,让我保全她一命。”
成英宗悠悠点了点头,“原来是穆潇,也难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