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毓不满道:“我才没有罪,顶多也就是冲动了些。”
“我没说你有罪,”常山王妃笑道:“唐家死了人,咱们总要装个样子出来的。”
“……”乔毓:“好的。”
……
乔家这边儿自有安排,唐家更是炸开了锅。
唐六郎虽是庶子,却是南安侯的爱妾何氏所出,素日里很得父亲宠爱,而他的胞姐,便是现在的唐贵太妃,太上皇还没退位时,唐贵太妃极为得宠,唐六郎也很是风光了一阵的,连带着那脾气,也给养的骄纵了。
只是南安侯宠爱归宠爱,却无法叫他承继爵位,更无力耗费人情钱财,在长安为儿子谋个厚缺。
唐贵太妃虽得宠,却有章太后盯着,加之那时候太上皇与长子斗的天翻地覆,如何能顾及的上唐家的一个小角色。
南安侯的母亲出身京兆韦氏,后来又做主为儿子娶族弟之女为妻,亲上加亲,她对于韦氏所出的儿子,当然也更加珍爱。
一边儿是爱妾与爱子,另一边儿是母亲、妻子与嫡子嫡女,南安侯只能委屈前者,多给些财物宠爱,前程上的东西,却无能为力了。
因这缘故,他对于唐六郎这爱子,总觉得有些歉疚。
这日唐六郎与族兄族弟一道出门打猎,南安侯是知道的,也没往心里去,可谁知唐六郎出门时还是活的,再回来却是死了,这叫他如何禁受得住?
“这是怎么回事?”
南安侯俯下身去,颤抖着手,去抚摸儿子冷却的面颊:“六郎,六郎你怎么了?”
唐六郎之母何氏闻讯赶来,顾不得别人,便扑过去伏在儿子身上痛哭,哭了一会儿,又去打唐三郎与唐十一郎:“我儿死了,你们怎么还活着?死的怎么不是你们?!”
唐三郎与唐十一郎手足无措,僵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南安侯夫人见闹的不像话,眉头微蹙,吩咐人将何氏拉开,又向南安侯道:“人死不能复生,侯爷节哀,只是此后如何,却该好生思量……”
“死的不是你儿子,你自然说的轻巧!”
何氏涕泪纵横,控诉道:“六郎死了,最高兴的便是夫人了!”
南安侯夫人面色骤冷,瞥她一眼,吩咐道:“带她下去,不要在此丢人现眼。”
何氏死了儿子,如何肯走,挣扎着推开抓她的人,跪下身去,抱住南安侯的腿哭道:“侯爷,侯爷,妾身与你只有这一个儿子,你要为六郎报仇啊,不然,他在九泉之下也合不上眼的……”
南安侯夫人冷冷剜了她身侧仆婢一眼,呵斥道:“你们都死了吗?!”
仆婢们噤若寒蝉,忙上前堵住何氏的嘴,又要将她拖走。
何氏美貌,即便涕泪横流,仍有种梨花带雨的楚楚清姿,南安侯想起已经过世的唐六郎,热泪盈眶,一脚将拉扯何氏那人踹开,护住她道:“我看谁敢?!”
南安侯夫人冷笑一声,吩咐人将何氏弄出去,南安侯执意不许,呵斥仆婢们退下,夫妻二人撕破了素日里的温情假面,场面一时僵滞起来。
太夫人拄着拐杖前去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她已经年老,身形伛偻,然而手在拐杖上边儿一压,硬生生压出了几分沉然气势。
“带她下去,”太夫人望向何氏,神情中闪过一抹厌弃:“倘若她再敢哭叫一声,即刻发卖出去!”
何氏闻言打个冷战,双眸含泪,怯怯的看着南安侯,却真的没敢再吱声。
南安侯会对妻子冷脸,却不敢如此对待母亲,到近前去问安,又央求道:“阿娘,六郎没了,阿冉心里难过,这才……”
他这话还没说完,太夫人便抡起拐杖,狠狠打在他肩头,南安侯忙跪下身去,不敢再说。
“阿冉六郎,六郎阿冉,你眼里只有这两个人吗?!”
太夫人心下怒极,又觉可悲,盯着儿子看了半晌,忽然丢掉拐杖,失声痛哭:“侯府几十口人,命都要没了,你竟还只顾着那几个混账东西!”
说着,她便要去撞柱,惨然笑道:“与其来日家破人亡,不如今日死了,倒也干净!”
南安侯忙上前去拦,扣头不止,慌乱道:“阿娘如此言说,儿子百死难赎……”
他也一把年纪了,低下头的时候,头发都透着花白。
太夫人一阵心酸,垂泪道:“你只觉得六郎死了,他可怜,何氏没了儿子,也可怜,你有没有想过六郎闯了多大的祸,一个不小心,兴许唐家便要满门倾覆?”
南安侯心下一凛,口中却干笑道:“阿娘言重了,何至于此?”
“儿啊,”太夫人摇头苦笑:“你知道六郎都说了些什么吗?”
南安侯面色灰败,勉强一笑,道:“六郎说出那些混账话来,的确该死,可他毕竟也都死了,还要怎么样呢。”
“姑且这么说。”太夫人惨淡一笑,又问道:“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女儿,是宫中的贵太妃?”
南安侯听得一怔,神情黯淡起来,叩头道:“当年,我不该瞒着阿娘,叫她进宫去的。”
太夫人不置可否,第三次问道:“你可还记得,你投在太上皇麾下,在圣上为秦王时,屡次与他为难?”
南安侯讷讷半晌,语气漂浮不定道:“圣上宽仁,如何会同我计较,月前明德皇后丧仪,都令蒋国公为副使,阿娘,蒋国公做的事,比我要过分多了,他都没事……”
“你们这些人呐……”
太夫人潸然泪下,却没接着前边儿那一茬儿讲,只道:“我历经四朝,见得事情多了,看得也略微远些。多则三年,少则一年,你再看蒋国公府如何。”
南安侯面露慌乱,颤声道:“阿娘,我,我……”
太夫人抚了抚儿子的头发,温和道:“你还记得荒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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