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只见宇文泓果然停了下来,道:“今早宗正寺卿的确来过,朕大致听了听……”他看向静瑶, “怎么了,此事你有异议?”
静瑶想了想,觉得此事疑点这么大,无论如何也是要提醒他的,况且话已经开了头,就算她说没什么,宇文泓又岂会相信?她于是快速想了想措辞,道:“臣妾听闻宗正寺的结论是,惠王妃因突发癔症才要去对小世子下手,可臣妾亲眼所见,惠王妃起先一直很正常,倘若这癔症是突发,又怎么会发作的这样巧?”
宇文泓沉吟,“你是说,她这病来的可疑?可朕召见过王正乙,他也说,惠王妃体内气血紊乱,确实是癔症的脉象,并不像是装的。”
连王正乙都这么说,看来张恩珠是真的疯了,不过疯就疯了,就算她清醒着,也未必会把宇文铭给供出来……静瑶暂且不理这茬,只是想提醒他注意背后的人,所以她又道:“臣妾只是觉得,那日郡王妃才刚有早产的迹象,惠王妃就带了稳婆前去,实在是及时,听说惠王府的小郡主都已经五岁了,近期又无其他孕妇要生产,惠王妃从哪里及时寻到的稳婆呢?一切有些太过凑巧了。”
她很聪明,能细心想到这一层已是很不容易,只可惜背后有人精心谋划,自然不会轻易露出马脚,宇文泓叹道:“关于那个稳婆,惠王府已经解释过了,据说那是昔日为惠王妃接生过的,因看着好,后来就留在了府中当差,两处王府挨得近,事发前老七府上也向惠王府递过消息,她及时带着人去,也不是说不过去。”
静瑶听了这话,心里登时一顿,她前世料理惠王府三年,府中的人事很清楚,根本没有过那个叫滕姑的稳婆,惠王府随便一个借口就给糊弄过去了,宗正寺明显没有认真办事。
可她总不能把身世说给他听从而来证实滕姑的事,那样的话,被当成疯子的恐怕就不止张恩珠一人了……
所以她该怎么办,才能叫宇文泓相信,惠王府绝对脱不了干系呢?
她淡淡笑了笑,道:“那看来,是臣妾多心了,请陛下赎罪。臣妾只是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实在怕有人故意为之,蒙蔽了您。”
闻言宇文泓却想起了其他的事,微微挑眉道,“哦?你对惠王妃似乎格外介怀?你同她有仇吗?”
这话叫静瑶心骤然一跳,她同张恩珠当然有仇。但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难道是因为别人都相信了宗正寺的说法,而她却对此表示狐疑,是表现的太过明显,叫他想到这上头了?
她笑了笑,跟宇文泓解释道:“臣妾除过此次,就只在新正那日福宁宫里见过惠王妃,连话都没说过,怎么会跟她有仇?只不过事发时臣妾就在惠王妃身边,觉得她分明很正常,并无什么癔症发作的迹象,所以才有些不太相信。”
这一点宇文泓倒也能理解,只不过事发时他不在现场,并没有亲眼见到,而几个太医又一起证实张氏的确得了癔症,所以才没有起疑,思来想去,老五那人心狠手辣,恶意坑害自己发妻也是极有可能的。
听静瑶今日又提及此事,他才觉得她心思十分缜密,便又问道,“那既然你说事关重大,不妨说来听听,依你之见,是何重**?”
是何重**……静瑶不信他不知道,必定是在故意问她罢了。
她咳了咳,便也如实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安康郡王出发前,特意求了您照顾郡王妃,您也答应了,而现在郡王爷身在远方为国效力,若是郡王妃母子出了什么意外,会不会叫他分神也未可知,最要紧的是,恐会影响到陛下与郡王爷之间的手足亲情。”
她说完看向他,“不知臣妾说的可对?”
只见宇文泓勾唇一笑,摸摸她的头,赞道,“孺子可教,你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然后,他却没有继续表态了。
静瑶有些摸不准,他能猜得到这背后就是宇文铭下的黑手吧,目的便是要离间他与安康郡王……虽然静瑶暂时还搞不清楚,到底离间了安康郡王与皇帝,会对宇文铭有什么好处,但她真心希望宇文泓能早日竖起戒心。
只是宇文泓却转了话题,忽然问道:“对了,上回惠王在御药房外与你遇见,都说了些什么?那日你还没回答朕呢。”
静瑶心道他这话题未免转的也太快,但见他目光灼灼一副势必要问出什么的样子,也只好答道:“那日惠王说,觉得臣妾像他的那位故人,问臣妾愿不愿意跟他……”
就见宇文泓立刻挑眉,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静瑶抿唇道,“臣妾就说自己不愿意啊。”就他那个醋劲儿,若说愿意,还不立刻把她给吃了!
“嗯?”宇文泓却饶有兴致,追问道:“为何不愿意跟他?”边说边凑上来揽她的腰,像一只老虎在圈禁自己的猎物。
静瑶自知危险将近,忙把头转过去不看他,答道:“臣妾看不上他。”
他低低一笑,“真是胆大包天,堂堂亲王你还看不上?”
他渐渐压下来,又问道,“那告诉朕,可看得上朕吗?”
静瑶却不再答话,又紧紧咬起唇来,因为那锦被覆盖之下,早已暗潮汹涌。
~~
惠王府。
宗正寺的人总算走了,府里没了外人,宇文铭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可没能放松多久,又听见云英阁里远远的传来了哭声,一听便是他的独女慧怡,他叹了口气,往那处走了过去。
等他进了院子,屋里头的人听见了通传,哭声终于小了,没容他迈进屋,门就从里打开了,慧怡先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满脸委屈的问道:“父王,我想母妃,母妃去哪儿了?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宇文铭轻揉慧怡的发顶,道:“慧怡乖,你母妃生病了,府里的御医治不好,现在只好去别处求医了,等治好就会回来,你安心等着,有乳母陪你,别再哭了好吗?”
慧怡不相信,撅着嘴问,“父王是不是在骗我,我今早还听她们说母妃已经回来了,是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不叫她见我?”
闻言只见宇文铭皱了皱眉,看向慧怡身后的乳母丫鬟们,沉声道:“是谁在郡主面前多嘴?”
身后下人们顿时跪了一地,慧怡的乳母戴氏抖抖索索的答道:“请王爷明鉴,实在不关奴婢们的事,是早上送膳的人胡说,竟叫郡主听了去,臣妾们可没哪个胆子啊!”
宇文铭当即转头吩咐身边的昌贺,“去看看今早送膳的是谁,每人掌嘴五十,今后若再有胡说八道的,立刻给本王拔了舌头!”
他生气起来着实可怕,昌贺赶紧道了声是,安排人查去了,腿边的慧怡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知道父王这是生气了,顿时不敢再撒娇,原本抱着他的两只小胳膊慢慢松了去。
眼见孩子这样,宇文铭一时有些后悔,忙伸手将女儿抱进怀,柔声安慰说,“慧怡是个乖孩子,现在母妃不在府中,你会更懂事的,是吗?听父王的话,这些天就踏实的跟着乳母,府里有的是人陪你玩,等你母亲好转,父王一定带你去见她。”
听他这样说,慧怡诺诺的张嘴应是:“慧怡听话,父王也要说话算话,一定要带我去见母妃。”
宇文泓又保证了一遍,小姑娘这才安静下来,擦了擦泪,跟乳母回房睡觉去了。
眼看着女儿安静了,宇文铭轻舒一口气,走出云英阁,去了稍远处的清心斋,那里安置着今早回府的张恩珠。
因要避着女儿,所以他尽量保持低调,进来时没让通传,院子里的下人见到他忽然到来,顿时吃惊行礼,他谁也不理会,来到房门外,径直推门而入。
屋里坐着一个发髻凌乱的妇人,正是张恩珠,此时脸上神色异于常人,见他到来也没什么反应,眼神涣散呆滞,与先前分明判若两人。
一直守着她的苟嬷嬷脸上泪痕未干,见宇文铭来,虽不太情愿,却也照规矩问了安,宇文铭沉着脸吩咐道:“出去,本王有话要同王妃说。”
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没什么好话,苟嬷嬷怕他对张恩珠不利,犹豫着劝了一句,“王爷,王妃好歹病了,您……”
宇文铭看都不看她,只是道:“本王心里有数,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