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泓痛心疾首道:“那时历险的不止阿淳,她想尽办法叫彦儿先逃出,却为了腹中的孩子不得不落入辽人手中,此事难道是她愿意的?母后此时拿此来说事,是不是太过心冷了些?”
太后哼道,“身在帝王家,如若不冷硬些,何以掌控天下?”说完,她又试着缓和道,“你想立后,哀家绝无意见,这京中数不清身家清白教养良好的贵女,随便立谁,都比李妙淳好。”
原来太后还打算叫自己娶别人?
宇文泓瞬间觉得甚是心累,叹了口气,道,“朕说过碰不了别人,母后难倒忘了?”
太后抬眼看他,“哀家也没叫陛下碰别人啊,陛下只需立后,就算往后还是要独宠李妙淳,哀家也绝无意见,大不了,还如后宫其他那些女人一样嘛。总之,立李妙淳,难免会招来非议甚至耻笑,陛下还是不要有这个念头了。”
耻笑,非议……
只见宇文泓冷笑一下,道,“不瞒母后,立后的事,朕出征前就同阿淳提过,若不是那时不得空,她早就会是皇后了。此次她受苦,也皆因朕而起,朕的疏忽,不该叫她承担。”
话说到此,就见太后一愣,这是已经定下来的意思了?
果然,他还是不肯听她的意见……
她不由得恼起来,“陛下……”
宇文泓将手一抬,打断道,“莫说阿淳是清白的,就算真有万一,朕也绝不会因此而负她!若谁敢因此而耻笑,非议……对这样不辨是非的人,朕也不介意做一个暴君!”
话说到这份上,便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他干脆道了声,“朕还有事,不打扰母后了。”索性出了福宁宫。
眼见皇帝离开,韩嬷嬷这才敢迈进殿中,哪知却望见太后一脸怒气,韩嬷嬷一顿,忙上前关问,“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生气起来了?”
太后气道,“说是来同哀家商议,哀家说不成,他非但油盐不进,还扭头就走!你说说,这哪里是来同哀家商议的?”
韩嬷嬷斗胆劝道,“陛下眼看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必定有自己的主意……依奴婢看,若没什么大不了的,您顺着不就是了……”
“他要立李妙淳为皇后,哀家怎么能坐视不管?那个女人才从辽人手中被救回来,若立为皇后,焉知不会引起非议?”太后急道。
韩嬷嬷一愣,这才知道娘俩又为什么事争执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韩嬷嬷想了想,试着劝太后,“请娘娘容奴婢说一句不该说的,惠贵妃到陛下身边也已经有些日子了,娘娘可是陛下的生母,陛下对惠贵妃如何,娘娘难道当真看不出来?其实以奴婢看来,贵妃娘娘也称得上端淑贤孝,母家如今也荣升侯门,再过不久,还要与大理国联姻,若论出身,也并非配不上后位啊,娘娘又何苦与陛下争执?陛下的性子,您难道还不了解?”
太后怒气一时消不了,勉强听完韩嬷嬷的话,马上又反驳,“哀家现在在乎的难道是她的出身吗?若没有被辽人掳走的这档子事,他封也就封了,哀家何苦要扫他的兴?但现如今再封她,谁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在背地里议论他?”
回想刚才,太后又是越说越气,“你是没听见他刚才怎么说的,他说莫说没什么,就算李妙淳真吃了亏,他也绝不负她?你听听,这是堂堂君王该说的话吗?活像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
话未说完,就被韩嬷嬷一下捂住嘴,韩嬷嬷也顾不上尊卑了,赶忙阻拦,“娘娘可是糊涂了,这话若叫宫人们听见还成什么样子?”
太后一愣,这才收住嘴。
也是,说皇帝是毛头小子,叫外人听见,岂不惹笑话……
韩嬷嬷又道,“依奴婢看,陛下主意已定,一时难以更改。再说,您难道没听说,陛下那日亲赴京郊解救贵妃,早已成为民间一桩美谈?百姓现在都在争相传颂,说陛下实乃重情重义,有所担当的君王!此时若是进一步封贵妃为皇后,岂不更加印证百姓的赞扬?”
这话叫太后眉间一动,不由得问道,“百姓们真的这样说的?”
韩嬷嬷笑笑,“奴婢岂敢在您面前信口雌黄?”
就见太后面色终于有所缓和,想了想,叹说,“这孩子,怎么痴到这份儿上?一点都不像先帝……倒有些像高祖爷。”
韩嬷嬷点头道,“高祖皇帝可是受万事敬仰的明君,陛下像他老人家,可是大好事啊!”
太后哼笑一下,嗔道,“你啊,就知道哄哀家!”
韩嬷嬷跟着叹道,“娘娘您能舒心,阖宫上下都能安心啊!再说了,惠贵妃腹中还有您的小皇孙,加上棠梨宫里的皇长子,若是真选了别人做皇后,这两位小主子岂不成了庶出?您这么疼爱小殿下,能忍心吗?”
太后闻言一愣,这话叫她忽然醍醐灌顶。
对啊,皇帝只能碰李妙淳,所以她也只能指望李妙淳来生皇孙,他原虽然想着,就算皇帝一辈子不碰,找个身家清白的女子立为皇后,面子总过得去,可现在看来,若真成了这样,那以后的皇孙岂不都得成了庶出?
这怎么成?
难道这中宫之位,还真非她不可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阿淳的问题上, 除过第一次主动将人送进乾明宫,太后似乎还从没给过宽容。
不过纵使如此,宇文泓也没打算动摇,都交代礼部去看日子了, 不立阿淳, 又要立谁?
他从福宁宫里出来,大步迈上御辇,有心想去棠梨宫看看,但眼看时辰还早,还是又重新回了乾明宫。
而此时的棠梨宫里, 却是一片平静,静瑶娘俩正在榻上玩呢。
彦儿现如今好动, 根本不可能安静坐着,抓住一切机会爬起站立, 静瑶怕小家伙跌倒, 便在旁伸手扶着, 谁知一下没抓好, 竟叫小家伙一下跌坐在了榻上。
她心里一紧, 以为小家伙这下必是要嚎啕一番了。
却哪知彦儿只是愣了愣,而后一咧嘴, 竟笑了起来——原来跌在榻上一点都不疼, 还很好玩呢!于是居然接连不断的故技重施,自己费尽力气站起来,再故意跌坐, 引得身边宫人们连连惊呼,自己倒是咯咯直笑,玩的不亦乐乎。
静瑶被小家伙的调皮模样逗笑了,轻点小脑门唤着小调皮,正温馨的时候,忽然瞧见倚波从外头进来了。
倚波方才是去找御医换药了,走之前同她禀报过,静瑶担心她的伤势,就关问道,“可好些了?御医怎么说的?”
倚波点头,“御医说再换一次药就好了,娘娘放心。”
静瑶便放心了,又嘱咐道,“那再休息几天,等彻底长好了再活动。”
倚波又道了声谢,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是有什么话要说?
静瑶咳了咳,叫乳母带彦儿出去学走路,等周边清净了,便问道,“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