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内。
铺天盖地的掌声响彻全场,楼上楼下原本坐在各自位置上认真看戏的看客们,此刻纷纷站起,一边用力拍着手一边大声叫好,言语中不乏,“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红角。”或“难怪连当今的慈禧老佛爷都要想方设法将其招进宫里去的长安戏班,柳吉大人刚刚演的贾母简直跟真的一样,要知道但凡进宫之后的什么戏班妃子都不可能再在宫外抛头露面,这次这个什么公益演出能办的成,主要也是柳吉大人深得当今老佛爷的喜爱,这才破例的。”又或者,“就是就是,这可是长安戏班在咱们民间的最后一场了,甭管那些流言蜚语的迷信,今个儿我也要让珍小姐给我和柳吉大人好好照张像,留作纪念。”这些词语出现。
嗯?珍小姐?!柳吉大人?!
其中一站在戏台左侧最边上,身着深褐色蚕丝制,边绣水云暗纹,外套一件水蓝色牡丹暗纹马甲,头戴黑色用实地纱以六瓣合缝而制,平顶上镶有樱桃大小的重蓝色料珠结子,帽缘正中缀四方形玉佩为帽准的瓜皮小帽,身后垂着一条油麻粗辫身型高挺五官还算清秀的男子喊的一句引起了自从见着形似女鬼的身影从眼前略过便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视线是朝戏台的方向飘,但思绪却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神游去了,再也无心看戏的陆晨曦的注意。
她循着声朝那说完这句话,便转身,伸手从一旁高角桌上拿起白瓷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水,将杯子放回原位,抬头,视线在触及方才还站在戏台上时不时摆弄衣袖,捏出手花,一双眼时而含情脉脉,时而义愤填膺,时而又满目疮痍,悲痛欲绝,用精湛的演技,到位的表情,婉转悠扬的嗓音让在场的所有看客都能真实地感受到曹雪芹笔下贾府大院里发生的一系列爱恨情仇的戏子们已陆陆续续沿着台子右侧的台阶走下,准备回临时设在这戏园后院厢房的后台时,停了下来,然后大步向前,朝走在一队人最后面,方才饰演贾母戏子走了过去的男子,看了过去。
柳吉?戏子!旧时代的戏子,就是唱戏的,他刚才说贾母是柳吉演的,也就是说刚才在台上唱戏的老太太就是刚才车夫大叔说的那位记述了珍妃与慈禧那段不为人知秘史的祖辈!天啊!居然.......在这里遇到!是巧合吗?可照理来说,若这位柳吉能够知道这么多寻常人不知道的内幕,今个儿最后一场在民间的演出,珍妃又在场,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刚刚好了?难道两人竟相识?可这也不是唯一能说通柳吉为何会知道那么多就连夹在着两女人中间的光绪帝都不见得清楚的秘密的说法,就如同方才那些人说的那样,柳吉深得慈禧的喜爱,所以很可能慈禧有些私事不与他避讳,或者有可能还会直接将他当作倾吐对象也说不定,毕竟慈禧当年进宫时才年仅十五,十几岁的小女孩久居深宫,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一路艰辛走到现在,从最初的小小贵人爬到现在的太后老佛爷,其中辛酸哪怕是她这个局外人想想都觉得很不简单,就算是现在位居高处了,也不见得会有多高兴,恐怕也是高处不胜寒罢了!
想到这里,陆晨曦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抬眼看着不远处走远得背影只剩下一个小点的柳吉,着急的想要控制这具身体,跟上去看看,虽说也知道柳吉留给后代子孙的那本日记里写的那些事不一定是通过珍妃才知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刚才的那些说白了就都只是她单方面的猜想,不一定就是事实的真相,所以她觉得她还是很有必要亲自去确认一下的。
可任凭她脚和腰如何用力,这具身体都还是一动不动,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端坐在位置上。
“小姐,戏演完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进宫时的穿的旗装今个儿裁缝铺便会做好送过来,得赶紧回去试穿,看合不合身,虽听内务府那些人说今年的秀女基本上已内定好了人选,虽不知为何突然又要小姐去参加,但老爷和夫人都说,应该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但就算是这样,小姐也不能够穿得太过失他他拉氏家族的面子。”就在陆晨曦一脸焦急地看着那柳吉离开的方向,一边脑子飞速运转,想着刚才见到女鬼时好像也发生过同样的情况时,一直低眉顺眼的站在身旁一言不发的女仆雪儿突然弯身,红润的小嘴凑到陆晨曦耳边,低声开口说道:“还有,小姐方才那个好像是经常光顾小姐摊位的熟客啊!他说的是真的吗?小姐您出门之前明明跟雪儿说今天只是来看戏而已,可没说过还要给人拍照啊!还有,那个叫什么照什么机的,小姐您能不能别再玩那种东西了,看起来真的很恐怖,而且每次小姐在街上拿着那台机器按来按去,我都会看很多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小姐,这是京城,跟广州可不一样,西洋玩意儿在这里还不是那么普遍使用,就算老爷和夫人有多么开明,但老夫人那是多么保守的女人,小姐不像个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乖乖呆在家里绣绣女红,练练字画也就算了,还没事天天穿着男装往外跑,这已经让老夫人很多次为此对夫人大发雷霆,让夫人好好管教小姐了,您现在骗雪儿跑到这种我们本不应该来的场合,原本若您只是乔装过来看看戏,图个新鲜,也就算了,居然还准备拿那个据说会摄人魂魄的机器给人乱拍照,这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夫人就又要挨骂了!所以趁还没人发现,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晚了,院子后门就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