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冷风呼呼吹,乐此不疲的如一个初降临人世,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一般的孩童,在彻底陷入酣睡,空荡荡的城镇内,撒开欢的跑来跑去,即便所过之处尽是残枝败叶,枯黄满地的景象,也并不影响它的盎然兴致。
由于长安城地处虽严格来讲是北偏南的,但仅限于很小一部分的地域,以数量来讲还是算做北方的城市,所以还未到小阳春,就已经开始慢慢入冬了。
直至方才,江夏王府内乒乒乓乓的硬物摔打声,一男一女之间无休止的争吵,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贴身侍女柳儿紧紧跟在自家小姐身后,穿过一条走廊,两道拱门,来到老爷夫人平日里用餐的厢房内,胆战心惊的仅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其余整个身体都缩在了小姐身后,有些后怕的朝自大明宫回来后,就变得有些疯癫可怕的夫人,递了递手中边缘被捏得紧紧的盘托,小心翼翼道:“夫人,这个.......这个是老爷吩咐.........吩咐厨房给您煮的安神汤,老爷说让您快些喝完,好好歇着,他今晚有公事处理,就不回来了。”
其实要不是刚才亲眼所见,还有如今洒落在房间各处瓷瓶碎片,被刮开大口子的绸被,被从床架拉扯下来,撕开两半的丝质帘子,倒了一地已经凉透的茶水,柳儿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一向温柔如水,弱柳扶风,平常连别人稍微跟她大声说话都会梨花带雨的夫人,会暴躁的到处乱摔东西,甚至刚才还跟险些老爷扭打在一起。
比起怕得舌头都打结的柳儿,挡在最前面的李雁儿倒显得镇定得多,看着从自己进屋开始,始终耷拉着脑袋,不发一言的老母亲,无奈的叹了口气后,转身,伸手接过柳儿悬在半空中,没人接,有些尴尬的托盘后,朝柳儿身后,敞开的大门,抬了抬线条轮廓柔和,半圆半尖的下巴,“柳儿你先到院子外面去等我吧!把门关上,我没喊进来,不准进来。”然后走向蹲坐在角落的老妇人。
“是,小姐。”柳儿多多少少察觉到一点事情的不对劲儿,但小姐不说,现在又让她出去,就表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不能让她知道,小姐的话她向来言听计从,此时听了这措辞,自然也就识相的不多留,乖乖的转身退出去的同时,把门好好的带上。
直至听到关门声,侧目看着因着屋内摇曳的烛火投映打在户牖纸糊上格外清晰的黑影由大变小到逐渐消失,李雁儿才敢放心的蹲下身,手中的托盘放到地上,略为关心的伸手朝坐在对面见此举疑惑抬眸的老妇人,推了推,语气疑惑中带了些凝重,“娘,你多多少少吃点吧!我看你刚才晚膳时都没怎么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回来就没说过一句话,刚才还跟爹吵成那样。”
见自家娘亲只是摇头,却怎么也不回答,李雁儿便越发肯定其中缘由很有可能就是她之前大胆与娘亲商量的那件事有关,遂边在心里庆幸还好自己事先准备,让柳儿出去了,边惯性谨慎扭头环顾了一圈四周,尽管已经压低声却还掩饰不住的激动道:“娘你是不是已经跟爹说了那件事了?所以才会吵起来,因为爹他不可能同意我下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对不对?可是娘,阿星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与其被爹当作提升管禄爵位的工具,过着富贵却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我宁愿跟着阿星,哪怕清苦,那也是幸福的,所以娘你千万不要因为这次就放弃了,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会帮我的不是吗?”
“雁儿,不是,为娘不是因为这件事才跟你爹吵起来的。”翁灵眉头微皱,为难看着面前急得满面通红的一张小脸儿,着实是不忍心将真相告知于她,但不说,光靠自己又实在想破头也想不出任何比较好的应对之策,别到头来自以为是,还是害了她,思绪收回,气一叹,伸手,拉住用力攥紧自己衣角的五指青葱,放到掌心,包裹,握好,“雁儿,你先别激动,听为娘跟你好好说,其实这件事,你之前也是略有听闻过的,就是前年正月的时候,你皇叔不是在宗亲聚会上说过关于吐蕃藏王派使者来请婚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