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晟说完,小心地去看她,见她眼底带着罕见的迷茫,又凑上去亲了亲她眼角。
他痛恨过她忘记一切时无辜又无忧无虑的眼神。
可现在又想,要是她什么都没想起来多好。
他真想亲走她眼底的阴翳,让她高高兴兴地嫁他。
他想她像世间所有满怀期待等着嫁给自己未来夫君的新娘一样高兴。
第59章 我热
姬晟要立容双为后这件事已经在朝野传开,众人心情各异,谢侍郎觉得不可思议,屡屡劝说姬晟不要冲动行事;薛昌一语未发,只默不作声地操练底下的士兵;柳侍郎在收拾行囊,准备外放。
由于柳母忽然重病一场,替他相看的事自然耽搁下来。
柳侍郎要孤身去任地,柳母很不放心,一再拉着他的手让他再考虑考虑。当京官其实也能一展抱负,没必要自请外放。
柳侍郎叩首说道:“儿子不孝。”
柳母没再多说,只是叹气。
柳侍郎出发那日,不少亲朋好友来为他送行。他也不是一去不回,大家的离愁别绪不多,大多是在酣然畅谈,兴起时还会举酒相敬。
柳侍郎饮了些酒,带着些薄醉上马,不知怎地想到当年容双刚入京时对什么都好奇,知晓京城常开文会,便要去见识一番。
那些文人向来不爱带女子参加文会,哪怕邀请也是请些歌姬助兴,容双屡屡碰壁,气哼哼地改换男装潜入文会,在文会上大杀四方、力压群英。
那时候他早认出了她,却没揭穿,一直看着她夺下头名、解帽放下青丝。
那样的女孩儿明亮美丽如初升的朝阳,谁会不喜欢。
只是很多人心存偏隘,容不得女子比自己出色罢了。
柳侍郎正想着,马已转弯上了官道。他骑行一段路,忽见前方的树荫下有个人骑马候在那里。
柳侍郎一顿。
“殿下。”柳侍郎驱马走近,开口见礼。
容双看着眼前眉目清隽的男子。她说:“我来给你送行。”
不管怎么样,柳侍郎是她到盛京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他向着姬晟是应该的,他为大盛筹谋也是应该的,他们之间虽有过相疑相忌,却也不算反目成仇。
过去那几年,他亲眼见到过她的狼狈、她的挣扎,他知道得最多,也背负得最多,所以永远闭口不谈过去,立在不远不近地地方护着她和姬晟。
柳侍郎对上她的眼睛,心一下子被揪住了。
只一个眼神,他就看出来了,她已经想起过去的事。
在姬晟和她之间,他选了姬晟。
所以,他连当她的朋友都不行。
“我……”柳侍郎说出一个字,却不知该怎么往下说,更不知该怎么面对并没有忘记过去几年的事的她。
“我自己选的。”容双说,“是我的选择让你为难,和你没有关系。”
如果她当时选择嫁给姬晟,也许姬晟还是会憎恨她、厌恶她,却不会让柳侍郎陷入两难境地,在家族与她之间左右为难。
只是她当时实在没有办法坦然地忘掉陆容两家遭遇的一切,高高兴兴地嫁给姬晟。
如今时过境迁,说起来自是轻松,当时那对她而言却是淬着无数将士血泪的尖刀利刃。
当时的她绝不可能答应。
既然她选择当“外人”,到该还政时其他人自然免不了各种猜疑。
柳侍郎说:“有关系。”他眉眼微垂,满是歉疚,“你在猎场遭遇意外时,我本来可以为你解释,把一切告诉陛下,可我没说。”
他是除了李尚书和神医之外唯一知情的人,容双不想解释,他可以解释。
他若是解释了,姬晟就不会再对容双有杀心,不会再在容双还政之后还对她心存怨恨。
当时他是有私心的,他觉得只要姬晟永远不知道真相,就永远不会爱上容双。
容双这些年算是奉旨监国,在百姓之中声望还不错,哪怕姬晟再恨她,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对她下杀手。
这样他就可以寻个时机求娶她。
结果姬晟要暗中杀她。
姬晟放她回北疆,又命薛昌同行,就是觉得北疆离京城那么远,即便她在那边出意外死了也无人能查明真相。过个几年,百姓自然会忘记曾有个垂帘听政的长公主。
从知道姬晟打算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像薛昌他们那样到御前求娶她。
容双还是说:“这是我的选择。”
不向姬晟解释、不想留在盛京,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也许曾对姬晟心软过,曾觉得他一个人在宫中会孤独寂寞,可她从未想过要留在盛京。
柳侍郎所做的,不过是尊重她的选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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