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冷淡,可却比先前不知好了多少。
只是待穆宴好了后,对方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总是沉默着不说话,眼神也空灵而虚无,印不进任何人的身影。
正是因为见到她柔下来的次数少,所以穆宴才极为怀念。
因此那时的情景,便时不时会在他的梦中回放。
穆宴这边便梦见,自己在高烧的时候,穆染坐在一旁陪他,手中握着素白的帕子,手下动作轻柔,一点点替他擦去额间的汗珠,正要收回手时,却被思绪迷蒙的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皇姐……”他的声音沙哑又虚弱,“我难受。”
高烧让他整个人的脑子都有些糊,许多事情都思考不了。
可他却清楚意识到这坐在他床边的人是谁,因此也会放下心中一切防备,言语之间带了些撒娇。
“头,好疼。”
他其实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随口说了几句。
然后就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掌心贴上了他的额间。
“还在烧。”皇姐的声音清清如寒潭秋水,却又罕见地带了些柔和。
她叫他“阿宴。”
她说:“阿宴,没事的,好好休息,好好养病,很快就不疼了。”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让原本极为难受的穆宴,一点点放松下来。
“皇姐。”他再次开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然后感受到了许久的沉默,那个人没回答他。
原本闭着眼的他有些急了,将十分沉重的眼皮掀起,眼前却模模糊糊,看不太清。
可他知道,他的皇姐就坐在跟前,低头看着他。
他努力伸手,握住对方纤细的指尖。
“皇姐。”
他又叫了一声。
“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
他想,自己那时候看上去应该是很可怜的。
又或者是他被烧得迷糊,出现了幻听。
因为在又是良久的沉默后,他似乎听见了那个清冷的声音开口说了一个字。
“好。”她说。
只是那时候他真的太累了,甚至都来不及再问什么,扣在对方腕间的手指便骤然松开,接着整个人落入黑暗之中。
那之后,这事他竟再没了记忆。
若不然,这些年,他也不会一直陷在求而不得的魔障之中,做了那许多疯癫之事。
从梦中惊醒之时,穆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冰冷潮湿而空旷的岩洞中。
此时的他,躺在自己麟趾殿的寝殿内,床边围了好些人。
原本那些人都眉头紧锁,眼中带着焦急的神色,直到亲眼见着他醒来,离他最近的陆斌才双目猛地一亮,接着喊了句:“陛下,您醒了!”
他这一句,将旁人全都引了过来。
尚药局的尚药奉御,御前伺候的内侍,还有离得稍远一些的李太妃,都忙走了上来。
“陛下!”李太妃虽上了年纪,可腿脚倒还利索,再加上她是太妃,旁人不敢同她争锋,在看见她上前时,都不自觉放缓了步子,可以落后了她几步,因此李太妃很快就在床榻旁的圆凳上落座。
“陛下觉得如何了?”她看着刚刚醒来的穆宴,“可还有哪里觉着不适?”
李太妃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心,显然,她确实担忧穆宴的身体。
只是这担忧之中究竟夹杂着怎样的情绪,旁人不得而知。
穆宴看着眼前的人,脑子里闪过许多场景。
有梦中的,有现实的。
有他在岩洞中眼见穆染落水,有他在水中挣扎时对方折返身子回来救他,有他躺在东宫寝殿,口中迷迷糊糊呢喃的,也有对方仔细替他擦汗的。
最终,这些画面定格在对方说了个“好”字上面。
然后他才忽然回神。
想起自己应当是同穆染在那岩洞之中的,为何会一觉醒来就回了这里?
“朕已无碍。”他开口,声音听上去虽有些哑,可丝毫不减帝王威严。
他的眼神在整个寝殿内转了一圈,却只看见了眼前的这些人,丝毫不见穆染声音,于是他问了句。
“长公主呢?”
对于自己如何回来的,他实在没了记忆。
他只记得,当时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冰凉的溪水之后,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及至最后都不知要如何开口回答穆染的话。
当对方上了岸后伸手将他拉出来后,他才略略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