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弄清楚她眼下的心思, 穆宴便生出些不安来, 解释说是李静涵自己来紫宸殿, 自己并未见。
“朕已经交代了他们,日后再有无关的人来紫宸殿, 一律不见。”
穆染原本只是同对方说起这么个事,也没放在心上, 眼下见了他似乎很不喜那李静涵, 不由地纳罕。
“我记得你幼时落水,是她救的你, 你怎的对她如此不喜?”
穆宴眼色一沉。
“救命之恩当初便已经报了, 再者, 这恩情也不是让她用来邀宠的工具。”
穆染听后指尖一顿,接着便明白了。
难怪先前待选时,身为家人子的李静涵几次三番地接近天子。
照理说,未册封前, 家人子不能随意走动。
可李静涵不同,她身后的李太妃, 自己本身对幼时的天子有救命之恩,所以比之旁人,她始终是高了一些的。
穆染并非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
只是她一直以为穆宴是记着李静涵曾救过自己, 才会一再地纵容。
眼下看来……
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思及此,穆染看了眼身边的人。
“那李静涵云鬓酥腰,色如春晓,你竟一点心思都没有?”
她原本是随口一问,谁知话音刚落,忽地感觉指尖一疼。
下意识要抽回指尖却发现根本动不了,穆宴将她的手指紧紧攥在掌中,很是用了些力气,似有不悦。
“皇姐说的什么话?”穆宴微微低头,同她对视,眼底带着晦涩的情绪,“你很希望朕对那李静涵上心?”
穆染张口要说,却忽地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话似有歧义,看了眼跟前人的神情,到了喉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半晌后方重新开口。
“手疼。”
轻轻浅浅的一句,让原本阴郁的穆宴顿了顿,最终慢慢松了手下的力道,只是依旧将对方的指尖握在掌心之中,并不放开。
穆染这才缓声道:“适才是我说错了,你莫恼,我知道你对李静涵没什么的。”
其实莫说李静涵,便是旁的女子,穆染都知道,穆宴对那些人没什么兴趣。
这么些年来,她同穆宴几乎朝夕相处,在对方仍是储君时,她便亲眼见证了穆宴是如何将身边伺候的宫娥全都遣离,且自那之后身边再也不留一个近身伺候的宫娥的。
这个习惯一直到登基都保留着。
先前的穆染并不会多想,可不代表她不知道。
因此方才问的那句不过是一时之间的玩笑罢了,谁知她竟忘了穆宴是这样的性子,将她的话当了真。
“你若是不喜欢,日后不提她便是,不必为了无关的人闹得自己不高兴。”
穆染在这方面倒是想的清楚,李静涵不过是外臣之女,就算眼下在李太妃的慈安殿,可到底是女官的身份,也不是宫嫔,穆宴真不想见,李静涵便是位列四妃,也入不了紫宸殿,更别说眼下还只是个女官的身份。
而她也不想因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导致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嫌隙。
原本穆宴的性子便有些异于常人,想事情时总会更极端一些。
正要因着这样闹起来了,不知又要如何收场。
穆宴听了她的话后,有些郁燥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他往旁边稍稍挪了挪,接着伸手环住了对方纤细的腰肢,下颚半靠在穆染肩胛骨处,半晌后才低低开口:“皇姐,若有一日,朕的后宫真的有了那些女人,你会如何?”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出来。
这话在他心中压了好些时日了,他其实一直都想知道答案,可他不敢问,怕问了后听到的是令他不能接受的回答。
可眼下也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
结果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忙道:“皇姐还是别回答了,就当朕没问过。”
可话已出口,又岂有收回的理?
穆染听了后沉默了半晌,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你都问出来了,我又怎么当没听见?”她道,“……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穆宴问的有些急。
“让我出宫。”穆染的声音听上去如常,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在说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阿宴,你要知道,人总是有自己的傲骨的,若是真有那一日,你就让我出宫,敬我为真正的长公主。”
“皇姐!”
“你别急,听我说。”穆染见他急了,便缓声安抚,“你虽然未同我说过世宗和赵国大长公主之间的事,可我却猜出了几分。他二人之间只怕也不简单,史记大长公主是因为放不下刚继位的世宗,因此才没去高宗为她选定的封地,反而留在了皇城,之后更是薨于明安殿。也就是说,她自从世宗继位后,便再也没独自离开过皇城,至于原因,你定然是清楚的。大长公主薨逝时年仅三十,原因不详。她出身江湖,照理体质应当强健,不应这样早走。诚然,许是染了恶疾猝然薨逝也未可知,可她走了后不到一年,世宗也重症不治而亡,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大长公主同世宗都不是身子不好的人,为何接连逝世?”
穆染说着,伸手将穆宴压在自己肩上的头扶起,接着正视对方。
“这世上什么样的病都能想法子治,只要好好用药,总会有痊愈的希望。可唯独心病,是怎么也治不好的。”
“大长公主为何年仅三十便薨逝,世宗同他的姑母之间相差了六岁,为何只隔了不到一年便同样离世?因为他们都有了心病。”
世宗的心病是大长公主,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愈发严重。
而大长公主的心病却是自由。
两人所求不同,自然要有一人妥协,可两人都是不会轻易让步的人,便只能看谁更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