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4节</h1>
沈曼柔把手从她手心抽出来,“大娘,劳烦您把东西收拾了,这就搬走吧。”
周大娘还要再絮叨,忽叫石青一句“不要废话!”喝得住了嘴。石青看着她,又说:“好好的姑娘家叫你们糟蹋成这个样子,还有脸再留?赶紧收拾东西滚蛋,惹毛了老子,今天叫你们瘸着走!”
说着推开那院门领沈曼柔进去,才发现周安良还没起呢。都这副模样了,过得仍是少爷般的日子,实属有福气的。石青直冲进房里,把他从床上提溜起来,“昨儿说的话你忘了不是?!”
周安良迷迷瞪瞪叫薅了起来,腰上腿上脸上这会儿还都疼呢。哎哎哟哟喊一串,叫“大侠饶命罢!”,又一边叫唤一边说恶心话,“您且松开,这就收拾东西走人,给你们腾地方。赶明儿你们请喜酒,可得给我也发个帖子,我顶个绿毛龟也得过来。”
石青哪里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偏不与他分辩,只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要不顶绿毛龟过来,我打断你的腰!”
周安良:……
周大娘再做和事佬还是搅屎棍都不能了,半句话不敢再说。昨晚周安良被打得伤了多少处,她可都数过瞧过的。大夜里的还去请了大夫来瞧他,上了药睡到这会儿,也不知好没好些。再听这人说的话,定是与沈曼柔有苟且无疑了。难怪她不愿回来,原来是在外头又找了男人。便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这样也是真下作。罢了罢了,走吧,还留做什么?她闷声不语,转身去收拾东西。
沈曼柔这会儿没时间与石青计较成亲要让周安良顶绿毛龟赴宴的事,只跟着周大娘去,说:“这家里除了你们的衣裳鞋袜,旁的一应是我置办的。你们便收拾自个儿的东西,旁的尽数不要动了。便是磨豆子的石磨,锅碗水缸盘碟,都不要拿走。你们自有的金银细软,我也不要,都收拾干净吧。”
周大娘听得明白,照她的意思,把该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齐整。这样也便没什么了,不过是些衣褂鞋袜和些银钱。捆了几个包裹,用扁担两头挂着,搁到院子中央。
周安良在那处站着,虚捂着鼻子,转头问周大娘,“娘,咱们能往哪里去?”
周大娘叹口气,“走着看罢。”心里想着,还能往哪处去,只能奔她闺女了。可她闺女这会儿只是陶家的小妾,也不知能不能收留他们。如果不能的,便先找家客栈住下吧。身上银钱够使些日子的,往下又要怎么办,那便再说往后的话。
别说周安良眼下浑身是伤,便是通身完好的,也不会挑了那担子去。自是周大娘自己往肩上担了,微微佝偻着背,往院外去。周安良跟在她身后,一面吸气一面虚捂着被石青砸得青紫红肿的脸蛋。
石青看着周大娘,忽觉得很可怜。她这个年纪,比一般大小的妇人,老了近有十岁的模样。谁知道平日里吃了多少苦头咽了多少苦水,最后怕是死都死不踏实。他忽说:“可怜见的,是我娘,我一根针也不叫她拿。”
沈曼柔转回头来看了看他,“头先我也瞧着她可怜,一家子只她一人忙活,一日睡不上两个时辰的整觉。晚上收摊子回来,要接手就做饭。饭后洗碗洗锅,再把要做豆腐的豆子浸水泡上。哪里等得到次日,天没发亮就起来磨豆子做豆腐。她养的一儿一女,什么时候帮过一把?偏她任劳任怨,还觉做得不够呢。后来也不可怜了,瞧得生腻。”
石青叹了口气,没有再想说的话了。他看向沈曼柔,“这就妥当了,咱们也往铺子上去吧。”
出门落了锁,慢慢往铺子上走去。路上便又说些往后的话,石青自然问她,“你这样就搬回来住了?”
沈曼柔微低着头,裙面曳曳,“我自然不想一个人住这里,怪害怕的。晚上入个贼什么,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仍想跟你们在一处呢,也有家的感觉。只不知一一怎么想,不知还留不留我。”
这事儿石青就敢打包票了,与她说:“你要留下,她没有不留的,巴不得你日日陪着她呢。”
沈曼柔笑笑,“那便最好了,我便把宅子抵给她,是要卖了还是要租的,都随她的意。”说罢了这话,忽想起刚才石青说那绿毛龟的事,脸上微红了红,与他说:“你刚才怎么接周安良的话呢?不是白顶了骂名么,好像咱们真有什么一样。”
石青想想,“我没想那么多来……”
沈曼柔这会儿倒也没那么在意这事了,自吸了口气。名声不名声的,她都不管了,能管得了自己做什么不做什么,能管得了旁人的嘴么?便是石青没堵周安良那话,周安良也定然出去败坏她在外头养男人,与人通-奸之类。只是,连累了石青,有些过意不去。
两人便慢慢悠悠去到南大街,直往铺子上去。这时节里,来铺子上的客人极少。寻常人家打首饰,都是年前那阵子多,要在这新年开春里戴的。都攒足了,这会儿自然就不来了。旁的事也多,又要拜年又要看花灯,余下仍有好些事情,忙也忙不完。到了二月,便可结伴到各个园子里踏春去。
到了铺子前,沈曼柔和石青跨了门槛进铺子去。铺子里有绿桂皮的叫声,这鸟儿叫沈曼柔养得很好,羽毛鲜亮,声口也是越来越清脆了。仍是放在铺子里逗趣儿,冷时暖在屋里,暖时挂到外头。却是刚绕过屏风,抬眼便见得里头炕上坐了两个人。
苏一坐在南侧,而北侧坐着的,是好些日子没再见过的王爷。沈曼柔自然识得,不大惊小怪。石青只觉此人面熟得很,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个。只听沈曼柔上去请安,道了声“王爷”,他才想起来。这就跟见着圣人一般了,忙过去趴下来磕头,说:“草民王石青给王爷请安。”
许砚本来也是觉得这进铺子的男人瞧着面熟,但想不起是哪一个。但听他说出“王石青”这名字,他想起了,是那个要赘给苏家做女婿的。他也没叫石青平身,只把脸转向了苏一,盯着她的脸,眉梢抖了两下——她可一直没跟他说过她这个师兄回来了呀!
苏一把手里端的茶杯往嘴边送,轻慢抿着,幽幽把目光飘向了别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猜得一手好剧情啊(╯‵□′)╯炸弹!???*~●
☆、露底
石青伏在地上, 只等着座上那人与他说一句免礼,等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见有动静。微掀了眼睑去瞧,就见他正盯着对面的苏一看。不知什么个意思, 半晌才回过头来,与他说一句,“起来吧。”
这还没完, 等石青摸不着脑袋地起了身退到一便,便又听他问了句, “什么时候回来的?”
石青心想王爷这样的人居然记得他, 实在令人惊诧。他们不过有过一面之缘, 他哪里敢奢望被这些人记住, 可人家偏就记住了。这可是给他添脸面的事儿,自吊着半截眼白数日子,默念了一阵道:“年前九月底那会儿, 到眼下也近有四个月了。”
王爷端了杯茶到手里,拎着杯盖拨茶沫, “住在哪里呢?”
这话问出来,苏一忽清了清嗓子。这满屋子, 怕只有沈曼柔知道她清这一嗓子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要提醒石青不要乱说话。然石青不知道,他连苏一和王爷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呢。心里只惦记着人王爷问了,当然要一五一十地答,便道:“一直住在师爷爷家里,与师妹他们在一处。”
这话一说, 苏一默默把手里的茶盏搁到炕几上,又收回去掖到大腿上。她感觉得出王爷又拿眼瞥她呢,可怎么办呢,这会儿他要问下去,那个憨师兄也是拦不住的了。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样的话来,火上浇油。这也要怪她,一直也没跟王爷提起这一宗。原当他是无所谓的,哪知他竟介意。这事儿没往心上放,也就落得了眼下的境况。
王爷果也没就此停下,仍是顺着话问石青,“不是随你师父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呢?”
石青微哈了哈腰,回他的话,“师父不知去了哪里,没能找到。因早前他老人家与师爷爷指了我和师妹的婚事,叫我赘到苏家,是以仍是回了这里。别处便没地方去了,也唯有师爷爷和师妹能收留我罢了。”
好了,许砚到此打消了再问下去的心思。只暗自吸了口气,怕听下去再把自个儿气死。这人回来四个月了,日日与苏一相处在一处,还是奔着回来给苏家做上门女婿的。气得肚子也膨了,把手里拨了半天茶沫的茶水一口灌下去。可能怎么呢,还得保持他王爷的风范不是?
把茶杯搁去炕几上,他起身下脚榻,说:“王石青,你随本王去一下。”
石青生愣,不知要找他做什么。但人叫了便只能跟了去,只得应了一声,随着他绕过屏风出铺子去了。
苏一和沈曼柔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倒是沈曼柔先看向苏一,缓缓出声道:“你瞧他那个样子,找石青会做什么?”
苏一悠悠摇了摇头,稀里糊涂应她的话,“我也说不准呢。”
沈曼柔把目光又转向屏风上,莫名地有些担心。虽说王爷不是什么性情残暴的人,但这事儿关系到苏一,就不知他什么心理了。恐把石青当情敌来,折磨他一番。唯有在心里默默念祷一番,嘴上又跟苏一说:“一一,要不你瞧瞧去吧?”
苏一看向沈曼柔,瞧着她一脸担忧的神色,忽也担心起石青的安危来。这事儿说不准,可不得去瞧瞧么。然奔到铺子外,才又意识到不知那两人往哪里去了。要找么,也没个方向。沈曼柔站在门槛内瞧她,“怎么呢?”
苏一转过头来,“到哪里去找呢?”他总不该带着石青回王府去的。
沈曼柔听这话愣了一下,也发现没处找去。没法儿了,只好把苏一叫回铺子里,耐心等着吧。她又是极不安心的,不几时就要伸头往屏风间的框格中往外瞧去。先时苏一没多想,然次数一多,她便瞧出了玄机来。这样子的担心,比她这个师妹揣的还浓许多。眼瞧着是不一般的,苏一嘴上想打趣她,话秃噜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下沈曼柔刚和离,再与她提起这种事情来,总是叫人难堪。是以她便不捅破,只嘴角含笑瞧着罢了。说出来了怕她不承认,脸上再挂不住,还得与她恼。
这么等了一阵,屏风外现出个人的身影。沈曼柔忙迎将出去,却不是石青,而是苏太公。今儿不知怎么有兴致,又往铺子上来了。虽有些失望,到底也只是一瞬,而后便挂上了笑脸,招呼苏太公进铺子坐下,又给他斟茶,问他,“今儿没约人下棋么?”
“日日下棋,也没趣儿的。”苏太公摆摆手,“来这里瞧瞧你们做生意,还有意思些。往前一一给陶家干活,我是不好意思过去。眼下一一是掌柜,我自然想来就来了。”说着往旁处转了转头,目光搜扫了一遍铺子,又问:“石青呢?怎么没瞧见在这里?给人送货去了?”
沈曼柔往小杌上坐下,想也没想道:“这年节里,能有什么货呢?上门的客人都是寥寥,要首饰的就更少了。石青是叫王爷带去了,也不知带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到这会子还不见回来。我和一一都担心着呢,怕王爷给他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