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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希准备帮刘政洗脚的时候，牡怀棠这边就先出来了，那种氛围让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经过长而暗的走廊，来到这一层的阳台，阳台上摆着一张小圆桌和三把椅子，护栏下还放着几盆不知名字的绿植。
这边的楼层不高，没有俯视万物的壮阔，但视野开阔，能欣赏附近的绿树高楼，一千米外的小湖，以及湛蓝多云的天空。
＂在这自习也挺好，虽然冷了点，以前都没注意这里，不知道平时人多不多＂
牡怀棠开心地想着，他发现了一个可以独处，可以学习的小地方，今日份的小确幸。
在这里吹了几分钟冷风，看到宿管阿姨拿着扫帚和拖把过来打扫卫生。
牡怀棠看到她第一眼，便立刻跟她招呼，宿管阿姨前不久就帮自己刷卡进了寝室，这会儿再见到她，便多了几分亲切。
＂嗯＂
宿管阿姨淡淡地答应，仿佛已经习惯了学生打招呼。
牡怀棠本就内向，主动一回还没得到什么回应，在这不大的阳台里开始拘谨。
＂阿姨，我先回去了＂
＂你就坐着吧，不占地＂
＂好的＂牡怀棠坐得端正，过了一分多钟，费力打开话匣子，＂阿姨，这里平时人多吗？＂
＂冬天气温低，一整天人都不多，几乎没人在这＂
＂哦，那就好呵呵呵＂
＂你要做什么？＂
＂我想在这自习＂
＂这里不适合，会冻感冒的，顶楼那里有一个自习室＂
＂谢谢阿姨，我现在上去看看＂
＂我带你去＂
＂不麻烦阿姨了，我自己就行＂
＂地方不好找＂
＂那谢谢阿姨了＂
牡怀棠在宿管阿姨这感受到了一股割裂感，阿姨对他的态度好像是接近讨厌的一种冷淡，但是又有问必答，答得很细致。
因此他从中体味到了一丝关心，不确定阿姨是出于工作的负责还是助人为乐的性格，这让牡怀棠不知道怎么回应，是做自己就好，还是迁就她。
他本身不善于和女性长辈聊天，总是放不开，像个拘束的乖乖学生，这跟他是单身家庭有关，父亲平时对他不上心，只给予一些基本的物质需要；姐姐比较独立，学生时期在住宿学校很少回家，工作后直接留在了大城市，两人交流很少；姑母平日很忙，两人聊天对话框只有一条条88元的生日转账记录和寒暄以及他的答谢表情包，不过每次见面的时候，姑母都待他亲切热情。
姑母一定程度上暂代了母亲的位置，牡怀棠一度想让她真的成为自己的母亲，每次见面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他真的太羡慕表哥表姐了，有一个这样优秀大方的母亲。
＂到了＂
宿管阿姨推开门，里面简直跟中学教室相差无几，黄澄澄的桌面有序地间隔开，带着点锈迹的椅子乖巧地坐在抽屉下面，灰尘在阳光下无处遁形，颗粒在空中随意飘荡，此情此景，牡怀棠梦回艰苦奋斗的高中岁月。
＂太谢谢阿姨了！我以后就来这里自习＂
楼下的阳台自习固然很好，但是这里更有学习的氛围，牡怀棠对这里很满意。
宿管阿姨轻微点头，直接下去了。
牡怀棠本欲要问这些课桌哪里来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把话憋进喉咙。
望向昏暗的长走廊，孤单的情绪忽如洪水涌来，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他总是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里孤身一人，在人山人海里形单影只，从小到大，一直这样。
但是这样孤单的情绪让牡怀棠感到矫情，而矫情的情绪又叫他难堪。
这世界上谁最后不是一座孤岛一个人呢？能跟其他人有联系就好了。
心里的几种情绪相互对冲，最后让牡怀棠淹没在这激流里，不知道在自习室坐了多久。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教室里渐渐暗了，需要开灯才行，牡怀棠出了自习室，裤袋里的手机贴着皮肤传来震动。
＂喂＂
＂怀棠呀，我车里没有找到你的校园卡诶，你要再看看其他地方嘛？不知道会不会掉在商场?我明天陪你去商场找找?＂
＂不用了，姐姐，应该是找不到了，我到时候去校园卡管理处再办一张＂
＂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跟姐姐说哦，不要客气！＂
＂嗯嗯，会的，谢谢姐姐＂
江姐的贴心让牧怀棠心里生出一些感动，不好的情绪慢慢退潮。
今天其实过得不错，有漂亮姐姐请吃饭，还知道了一个自习的好去处。
他的大学生活是崭新的，他要好好过，人总是在向前走，所以他也要向前看。
第二日
牡怀棠一大早去了校园卡管理处，打算办理校园卡遗失手续，但是天不遂人愿，这里周末不上班，牡怀棠一字一字看完门口贴着的营业时间，真的确定自己确实白跑了一趟。
丧气地往
', ' ')('回走时，寝室长打来了电话，意思是让他顺路拿下快递。
快递站和宿舍并不顺路，从校园管理处走到快递站要十多分钟，快递站到宿舍绕了一个外圈，要比原路返回多走十多分钟，但是快递站旁边的食堂是公认的便宜好吃，牡怀棠打算吃个早餐后拿快递。
掀开食堂门口的门帘，遇见白琳迎面过来。
＂诶?好巧呀！＂
＂是啊，你也过来吃早餐?＂
＂对，我巨喜欢这里的肉夹馍，小吃街的都没这好吃＂
＂那我待会试试＂
＂没事的话一起回去呗＂
＂我待会还要帮室友拿快递，会费些时间＂
牡怀棠其实更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反正有时间，一起呀＂
牡怀棠买了白琳推荐的肉夹馍，馍的外皮很酥，内皮又很有嚼劲，馍里面的肉和小菜调料混在一起，很多很香，咬上一口，舒坦地头皮都展开了。
没吃几口，牡怀棠的嘴唇变得殷红油润，调料的后劲上来了。
白琳递了一张纸巾给他。
＂谢谢＂
＂你也是特地过来吃早餐的?＂
＂不是，我本来是要办校园卡的，但是关门了，就过来吃早餐＂
＂哦～＂白琳缓缓点头，＂学校周末一般不上班，你卡丢了可以试试挂表白墙或者万能墙＂
＂可以这样啊＂牡怀棠平时没怎么注意这些，＂你＂他想问白琳跟刘政的事，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一边是老乡，一边是室友。
＂你是想问我跟刘政?那天你没在场＂
牡怀棠点头。
＂那天晚上的氛围太好了吧，我还没想清楚，就跟着大家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那你你现在呢？＂
＂其实我也挺想开启一段恋爱的＂
白琳早前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虽然能感受到其他同学暗戳戳的喜欢，但是没有人主动跟她告白过，而且她也不希望有人跟她表白。
现在已不同往日，白琳发现自己的情感需要载体存放，想谈情说爱的天性正在绽放，况且大学里优秀的同学更多，她的选择很难出错，容错率也高。
＂不过我也提前跟他说好了，其实我还有着喜欢的人但是他说愿意等，相信会日久生情，我就真的还挺感动的，他虽然有时候烦了点，但是他个人条件总体来说挺不错的，而且对我很好＂
＂那你确定了以后都跟他在一起吗？＂牡怀棠有些不放心，人心似水，爱亦是变幻如烟。
＂现在才刚开始，我还没想那么远呢如果我们毕业后会继续在一起，我可以去他的省市发展呀，但前提是我要有房可住，不过我现在对他还不够了解，也不够喜欢，不定哪天就分了呢？恋爱我会认真谈，但也不介意多谈几段呀＂
＂嗷但是还是要谨慎一点嘛，士之耽兮犹可脱也＂两人已经到了快递站大门口，＂我去拿快递啦?＂
白琳感觉牡怀棠说话不好听，人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但是有几分感动，朝他挥了挥手，在原地等待。
牡怀棠这边就当自己提了醒，不过感觉白琳情感上应该吃不了亏，她总体上是一个理智现实的女生，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男方三心二意，女方又心有所属，这一对貌合神离，即使分手应该也是体面的，但他还不理解这样的恋爱，对于爱情这方面太空白。
快递站其实是一间巨大的地下室，里面摆了三十多个长柜，每个柜子都贴了序号与层数，所以找起来并不麻烦，牡怀棠根据取件码，很快找到了大概的位置，但是具体的货件需要去翻一下。
他要找的取件码是2层1037，柜子有6层，2层离地面只有五十厘米，牡怀棠蹲着身子翻找，现在目前看到的是1030。
前面第七个包裹应该就是了，但是此时也有人停在前面找包裹，他宽大的黑长裤像一个巨碑，挡住了牡怀棠的去路。
＂同学，可以让我拿下那个包裹吗？＂牡怀棠犹豫着开口，对于一个内向的人来说，跟陌生人问路都是一件费精力的小事，本打算让这个男生先找完，无奈白琳还在外面等着
＂好＂
男生微转身子低头看向他，两人都愣了。
真是冤家路窄。
＂你上次可是害得我好惨＂
牡怀棠现在好想逃，但这个人直接堵住了他，唯一的出口是胯下
而且还蹲着身子没办法站起来今天真不该出来，好好待在寝室不好吗？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上次我可是被监考老师押着问了快一个小时！差点取消我成绩！＂
这个人正是四级考试死缠牡怀棠的张裕。
＂还记得我吗？应该不会忘吧＂
＂我还有急事，可以让我先让我拿个快递吗？＂
＂你个没良心的，把老子害那么惨，你居然还想着快递！＂张裕把眼睛闭了起来，＂行，给个电话号码和社交号＂
', ' ')('＂我能先拿快递再给吗？＂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牡怀棠只能先给他号码。
＂不准拉黑，否则我各种骚扰你＂
牡怀棠拿了快递赶紧溜，跑到快递出口，特意往回看了看，确定他没更上来，放心地与白琳会合。
＂走吧＂
＂好的刚刚我还想问你来着，你有喜欢的女生没，感觉我们班女生都挺好看的诶＂
＂这我对她们还不熟＂
说起来，白琳竟是牡怀棠目前班里唯一说话超过五句的女生。
＂可以和我们寝室联谊呀＂
＂我这个暂时没这个，而且要看我们寝室的意思＂，贫穷遏制了他谈恋爱的想法，到时候恐怕难以应付约会送礼等一大堆开支，他自己过得本就抠抠搜搜。
＂那你可要快点，不然毕业以回去就是安排相亲，我姐姐大学母单了四年，一回去就被安排相亲＂，白琳撇着嘴，难以启齿，但又不吐不快，＂你也知道江岳太小了，如果别人跑来玩，不到俩小时就能逛完，相个亲，相了谁，感觉全镇的人都知道，最可恶的是给我姐相亲的那个阿姨，都一个个介绍的什么人啊，我姐好歹一个大学生，竟然把她介绍给一个只读了高中的洗头哥，要么就是个大她十岁的生意人或者刚离婚的男人＂好像说的这些话会把她污了一般，白琳嫌恶地摇头，＂与其跟他们相亲，我看，还不如大学谈好，至少跟我一个层次的＂
＂那你姐现在呢？＂
＂哎我姐的爸妈稍微逼了下她，她就随便选了那个做生意的，那头肥猪还有点钱，我姐这辈子完了！＂白琳越说越激动，面上甚至开始浮现戾气，＂我看见他都嫌恶心，我现在还记得那场婚礼，第一次直观猪穿西服的样子，举行一个个仪式的时候，我就是看着我姐一步一步跳入深渊大夏天的我冷得手起鸡皮，你懂吗？我姐跟他睡觉不是要每天被他强奸啊！我姐也真是傻，我要是她就不会回去工作！＂
牡怀棠没见过言辞这么激烈的白琳，直接被震住了，那多纯白的茉莉此刻化身为了杀戮的天使。
＂那那该怎么办呢？你姐也是这么想的吗？＂
＂她不这么想，她认命了，所以说她完了＂
＂或许她有自己的考量的吧，她也是成年人了＂牡怀棠联想到自己在大城市工作的姐姐，她好像也被安排过几次相亲，但是以各种理由推脱掉了，这会是她不愿意回家的原因之一吗？
白琳突然有点无力，她说了好多，但是没人懂她。
牡怀棠却忽然有一点理解白琳，为什么她开玩笑让自己跟她结婚，白琳的婚姻需要感情基础，爱情、友情或者各方面优秀男人提供的财富及情绪价值，因此她还不能接受结婚是为了钱财这些身外之物。
＂你姐可能的确冲动了，这种人生大事有些草率了＂，牡怀棠站在白琳的立场，尝试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安慰粉饰。
＂唉，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你说，为什么一对父母会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去贬低自己的女儿呢？我伯母也就是我姐的妈，居然说我姐比那头肥猪还丑，你说这是人话吗？说我姐其实也就一普通人，两人很登对，关键我姐信了！她当时就忍不住哭出了声，说自己在父母眼里原来就这么差劲＂白琳说到最后，声音开始有一点颤抖。
牡怀棠沉默地说不出话来，忽然想起鲁迅的＂吃人＂，男方商量吃这个女生肚子，女方决定吃她脑子。
＂我当时心疼死她了，但我绝不愿意成为她，要是他们敢这么对我，我就不回家，反正我受够了那个枯燥乏味、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其实江岳景色还是不错的，空气水质什么的都很好＂牡怀棠不想逆着她说话，但是老家这点挺好的，他对于养育自己的土地抱有无限亲近的情感。
＂但那不属于我，我长大了，就要离开家了，就像天上的鹰一样＂
白琳本想开心地说出来，但是语气近乎无奈般低喃。
＂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不要到处讲哦，就算说了，也别说是我说的＂
＂好的＂
牡怀棠体验过小镇内谣言的传播速度，况且这种事情他也无人可说。
＂你真的很好＂
＂我没做什么＂
＂不，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人，如果我们最后都没找到合适的，真的可以考虑在一起，我们一个大学一个班，还是一个镇的，长得又都不差，以后的宝宝肯定也不错，其实很登对＂
＂你＂牡怀棠被说的脸热发红，这是他第二次被这个女生说适合结婚了，＂我们这扯得太远了，你现在是刘政的女朋友你＂
白琳直接打断他，＂切，那我还喜欢着林昊泽呢，还追星呢！怎么?就你们男生可以彩旗飘飘啊！＂不管她会不会做，但是她口嗨了，就好像已经有了报复的快感。
＂不管是谁，这样都是不对的吧＂
＂可是女生有贞洁牌坊，你们又没有，出轨什么的，对于你们来说没什么影响吧＂
＂不
', ' ')('最后手软就行＂有的人善良得近乎软弱，分不清所谓的＂善良＂包含了几分妥协，几分伪善，抑或是自我感动。
牡怀棠有些累了，不懂白琳今天为什么忽然说些这种压抑的问题，这些都不是三言两语讲清楚，反而容易让人情绪上头，陷入某种偏见。
快到宿舍时，牡怀棠开始纠结要不要送白琳，出于绅士，他要送的，但现在白琳是刘政的女朋友，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到了男生宿舍楼边上，牡怀棠停了下来，打算跟她道别。
＂想跟我保持距离啦？＂
＂没有，我先上去了＂
牡怀棠不由分说就先走一步，爬上宿舍楼梯，疲惫感瞬间袭来，大早上什么都没开始做就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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