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讨债人将这一幕看到眼里,不寒而栗,头皮一阵阵发麻。
半晌后,磨刀声从厨房内传出,紧接着是一阵脚步拖曳声。
方雷的身影出现在几人面前,头依旧低垂着,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斩骨刀。额前的发垂落,挡住他半张面孔,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手脚像是被无形的线控制住,牵引他走向三个讨债人,高举起手中的凶器。
寒光闪过,惨叫声在室内响起。
一个讨债人捂住受伤的小腿,拼命想要后退。
“别杀我,别杀我!我有钱,我都给你!”
恐惧让他语无伦次,近乎丧失思考的能力。
叫嚷声中,眼前的方雷突然发生变化,竹竿样的身材不断扭曲,渐渐变成一个身材娇小,长着一张鹅蛋脸的少女。
少女长发凌乱,脸颊红肿,身上的红裙残破不堪,脖颈、肩膀、手臂和小腿遍布青紫,既有手指的掐痕和拳印,也有棍棒留下淤肿。肩膀和胸前还有十多个烟头留下的烫伤。
三个讨债人认出少女,登时惊恐万状,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少女抬起头,咧开嘴,嘴角不断延伸向耳根,现出残缺的牙齿和被切断的舌头。
“你、你……”
自己做过什么恶事,三个讨债人一清二楚。
少女不过是其中之一。
如果郑恩没有出现,方雨的下场未必会比少女好上多少。
“还记得我吗?好、哥、哥。”
嘴里少去一截舌头,少女理当无法说话,声音却清晰传入三人的耳朵,揭穿他们曾做过什么。
“不怪我,是你爸,你爸是个烂赌鬼,还有毒瘾,把你卖了,卖了!”
讨债人恐惧到极点,突然摸到滚落在地的碎酒瓶。发现手脚能动,顾不得其他,抓起酒瓶就砸向少女。
锋利的玻璃碎片刺破皮肤,扎入血肉。
鲜红的血飞溅到脸上,竟有一丝温热。
鬼的血怎么会是热的?
讨债人被恐惧驱使,压根来不及思索,只是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瓶子。看到少女被血覆盖栽倒在地,兴奋得眼球凸出,嘴里发出嗬嗬喘息。
郑泽被扔到地上,一边咳嗽,一边睁大眼睛看去。
恐怖的一幕让他寒毛卓竖,魂飞魄散。
方雷垂头站在房间中央,手中握着一把斩骨刀,身体僵硬,始终一动不动。三个讨债人陷入疯狂,抓着碎酒瓶和匕首不断互砍,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叫嚷。血沿着地面流淌,蔓延至方雷脚下,忽然间凝固,形成大片暗红的斑块,触目惊心。
三个讨债人失去理智,将彼此认作女鬼,下手时极端凶狠,没有任何留情。一下接着一下,三人很快遍体鳞伤,被刺中要害,接连倒地不起。
僵立许久的方雷开始动了。
膝盖不能弯曲,只能拖曳过地面,摩擦声格外刺耳,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郑泽想要后退,身后触到冰冷的墙壁,让他退无可退。
刀光逼到面前,他终于看清方雷的双眼。瞳孔扩散,眼球被血丝覆盖,仍能清晰映出他的模样,惊恐、绝望,不断哀求,却无半点用处。
刀光落下,郑泽捂住肩膀,无力栽倒。
他没有死,哪怕血液不断流逝,仍残存最后一口气。
方雷丢开凶器,手脚失去牵引,膝盖不再僵硬,当场跪倒在地。明明之前已经停止呼吸,突然间发出一声咳嗽,胸腔奇迹般地又开始起伏。胸前的伤口也出现变化,不再像是被野兽所伤,更像是被碎酒瓶划开,在殴斗时所致。
屋外响起一阵铃音,小狐狸出现在二楼,脖颈上的项圈失去光泽,法印随之黯淡。
知道三刻已到,郑恩迅速飘到二楼,将沉睡中的方雨带走。
随法印撤去,隔绝阳世的屏障消失无踪。被阻拦的判官看到郑恩,神情陡然一变,透过房门看到室内发生的一切,更是脸色漆黑,阴沉似水。
颜珋收起银铃,将小狐狸提起来,随意放到肩膀上,拦在判官和郑恩之间,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道:“这枚玉牌是比干之物,事情也是受他所托。身覆金光的鬼魂化成厉鬼将会如何,想必诸位都十分清楚。”
在颜珋拿出玉牌之时,判官心中便有猜测。再看从室内出来的郑恩,更是验证之前所想。
“此事我自会求证。然阁下纵鬼害人性命,是否该给地府一个交代?”
颜珋挑眉看向判官,见对方分明忌惮庚辰手中长剑,仍不肯就此罢休,不由得轻笑一声,对郑恩道:“先生可曾取人性命?”
“没有。”郑恩没有犹豫,话说得斩钉截铁,更无半点心虚。
“妄言!”判官怒视郑恩,做鬼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郑恩很是坦然,正准备开口,白狐突然现出双尾,口中吐出一道灵气,凝聚成大片光影,重现室内发生的一切。
光影中,三个讨债人被吓得产生幻觉,挥舞酒瓶和匕首刺伤彼此,最终落得失去性命。郑泽被方雷砍伤,同样不是郑恩直接下手。
至于方雷,他是被白狐抓伤,但他伤人在前,因果系在方雨身上。究其根本,灵狐是为救人,事情不牵涉鬼魂,要问责也该由九尾出面,轮不到地府插手。
判官的脸色愈发难看。
从头至尾,郑恩都没有直接伤人,所行顶多是“吓人”。以地府的律条,并不能断他重罪。哪怕他本意是取人性命,但问罪要讲究证据,证据表明他没有直接动手,判官就不能将他拘入锁魂鬼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