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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体力过度透支,林烟仄陷入休克,心身俱疲下,他不停地做很多短暂的梦。一会是他偷了东西跑进小巷,被人堵住围殴,一会又是林璟抱着他走在安静的走廊,他的下巴搁在林璟肩膀,腿随着林璟的动作轻轻晃动。
有时候梦到他坐在雨里,母亲的头发浸在雨水里,缠在他被水泡得发白发皱的手指上,像是恶心的水草,把他往深渊里拽,骨缝里都透着冷意,他无法呼吸,直直往前栽去。
然后他被接住,林璟的脸色看上去很不高兴。问他为什么又在客厅沙发睡觉。
林烟仄很害怕,他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是幻觉,他紧紧抱住林璟,哭着求他不要抛弃自己,在林璟身边虽然不总是快乐的,但至少不是冷的。
他早就属于林璟,从林璟把他带回来的那一刻开始。
他知道自己无论在哪里,总有林璟会找到自己的感应。
他也很想跟林璟在一起,只有他们俩。
林烟仄松开林璟,林璟告诉他:“我要走了。”
林烟仄又想抓住他,却被林璟躲开了,林烟仄匆忙跳下沙发去追林璟,脚却沉得像是陷入沼泽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能迈出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追林璟离自己越远。
林烟仄猛地惊醒。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林生琰倒在他腿上,不知道压了多久,腿已经麻到没有知觉,林烟仄费力移开腿,血液回流的痛麻感让林烟仄清醒。
他颤抖着去试探林生琰的鼻息,然后神色变得冰冷,木然地收回了手。
房间里的一切让他想起林璟在船上处理绑架自己的人的场景,也是这么重的血腥味,那个人的血溅在自己的鞋尖,褐红色的一点,上一秒还在求饶的人,下一秒就失去了呼吸。
林烟仄胃部翻涌,想吐,但他今天什么都没吃,只干呕了一会儿,便哆嗦着去开门。
门是精密的密码锁,他不知道密码。
房间没有窗。
林烟仄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要怎么出去?谁来救救他,他不想死在这里,跟这个混蛋一起!他要死也要死在他哥身边......
林烟仄强忍着恶心,从床上翻出了枪,他对着门锁,闭上眼,扣动扳机。
子弹出膛,林烟仄被后坐力震得一下往后飞去,倒下去的时候脑袋狠狠撞在桌角,这下重得林烟仄有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震出身体,他跌倒在地,世界突然变得血红。
他看不清了。
林烟仄在地上摸索两下,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想要去找门,最终因为体力不支,未走到门边就再次重重摔到地上,再次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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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几乎是在林烟仄对着林生琰开枪的瞬间,林璟扣下扳机。
上一秒还在恶毒地诅咒着林烟仄的男人猛地颤抖了两下,便脸朝下栽倒,血液从他身下流出,很快便汇成了一大滩。
“林先生!”蒙斯来不及阻止,立刻去试探林封镜的鼻息,片刻后,蒙斯叹了口气,“您把他杀了,小少爷怎么办?”
他还没有交代林烟仄在哪。
“他不知道,只是拖时间。”林璟握着枪的手藏在衣袖下,任谁都没注意到他的手紧紧握着枪,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去查林生琰最近的行程,他走不远,就在城里。”
蒙斯立刻站起冲出门,林璟在蒙斯出门的瞬间,支撑着他的东西像是立刻被抽出了身体,他摇晃着跌坐在椅子上。
空气安静得可怕。
如果,林璟难得有些呆滞,他看着手上的枪想,如果,林烟仄真的出了意外。
思路突然变得空白。
从记事开始,林璟的所有行为都有目的,他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最终目的在哪里,很少产生偏差。
但他现在就像是失去了什么,他想,如果林烟仄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
那么他该怎么办?
反正,林璟想,不管林烟仄变成什么样,他都会好好地把林烟仄留在身边的。就算是尸体。
他会把林烟仄泡在福尔马林里,保存着他,每天都看着他,就像他还活着一样,什么时候林烟仄消失了,那也没有什么支撑他再活下去了。
名利、地位、财富,这些东西得到之后就显得不那么珍贵,他现在只想要林烟仄。
他可以拿所有东西去换。
有手下过来处理尸体,拖着那个恨了林璟一辈子的男人离开,血在地上擦出条深刻的痕迹,林璟冷眼看着,过了一会儿,有手下过来劝林璟吃点东西,林璟没有搭理,他就坐在那张红木椅子上,执拗地等。
像是他刚对舅舅处刑,下一个被处刑的便是他自己。
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有人跑进来,扰乱了他,把他从痛苦中拉出来:“先,先生!找到了!在林生琰母亲名下的一套烂尾楼地下室!您现在要过去吗?”
', ' ')('林璟立刻站起,越过手下往外走。
那扇精密的密码锁门被拆开的时候,距离林烟仄离开他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血腥味、硝烟味,像是最毒的毒药,渗入人的五脏六腑,林璟第一个冲进去,看到床上的尸体时,脚步猛地一顿。
但很快他认出那并不是林烟仄。
地上躺着的人被巨大的响声唤醒,他从地板上努力抬起脸,只能朦朦胧胧看到一点,但他能够感觉到林璟来了。
“哥......”
下一秒,他被人抱起来,抱着他的人心跳很快,他从没听到这么强烈的心跳过,是林璟吗?
林烟仄想抬头,林璟遮住他的眼:“是我。”
外头很亮,林烟仄的眼睛被暂时蒙起来,林璟一路上都抱着他,不顾林烟仄身上都是血污和灰尘,林烟仄昏睡过去,没一会儿又醒过来,再昏睡,再醒。
林璟知道他不安心。
反复几次,林烟仄似乎确认了这不是幻觉后,才陷入昏迷。
林烟仄没有再做梦了。
他虽然看不见,但隐约有一些感知。
他总是感觉到有一对颤抖的唇在亲他的额头和手背,他的身体被放到仪器里,插着管子,有些疼,但他又听到林璟哄他的声音。
幻觉里的林璟很温柔,总是抚摸他疼痛的地方,和他温柔的说话,亲他的眼睛和手背。
林烟仄很委屈,他知道自己醒过来这个林璟就会消失,所以他拒绝醒来。
但他这样就看不到林璟了,林烟仄又很想他。
最后在某个太阳出现的午后,林烟仄睁开了眼。
林璟就坐在他床边,握着一只苹果在削皮。
桌上摆着几瓣刚切好块的苹果,垃圾桶里扔了一堆已经氧化发黄的。
林烟仄动动手指,林璟立刻就注意到了,看过来。
林璟起身太仓促,虽然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但他起身的时候把桌上的东西碰掉了,叮叮当当撒了一地他也不管。
医生来了,给林烟仄检查一遍后,让林烟仄好好休息,很快便能出院。
在医生检查的时候林璟把刚才摆着的、现在也已经氧化的苹果扔进垃圾桶里。把刀放到离林烟仄很远的地方后,才走过来。
林烟仄吸着氧,说不出话,林璟便握着他输液的那只手包在手心里暖着,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你睡了一周,太懒。”
林烟仄的眼眶有些发酸,林璟牵着他的手亲了一下,语气很诚恳:“......对不起。”
林烟仄想坐起来,林璟这个样子让他觉得心口很疼,他不喜欢林璟向他道歉。
他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口,接下去的话总是不好的。比如“我同意把你送走”、比如“但我还是不爱你”。但是他坐不起来,不能阻止林璟,只能听林璟继续讲下去:“我应该那时候就告诉你,我是去瑞琪儿家退婚的,如果我说了......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我也应该早些承认,我爱你。”
这样,也许就能在某个夜晚,抱着你一起入睡的时候说的话,这句爱你便是带着温度的,而不是现在,经历过那么糟的事情之后,让这三个字都像是带着血腥味,带着疼,回想的时候都痛苦。
林烟仄的眼睛慢慢睁大,泪水立刻蓄满了眼眶。
他被绑架的时候没有哭,快被强奸的时候没哭,和尸体待了一天一夜的时候也没有哭。如果林璟不说这些话,他可以忍住的。
但林璟这样说,就像是给了林烟仄一个名正言顺的发泄口,林烟仄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死死盯着林璟,眼泪一颗颗滚出眼眶,顺着脸颊滑下去,砸在枕头上。
林璟拿着纸巾,耐心地帮林烟仄一点点擦掉。
“知道你和连诏合伙算计我的时候,我的确很生气,恨不得弄死你,但三年过去,我逐渐明白那可能不是恨,是不甘心,是......委屈。”林璟的声音和林烟仄梦里的一样温柔,纸巾湿透了,他又换一张,“我没有让那个男孩留在房间,那天晚上我满脑子都是你,怎么可能还上别人。之后留着他,也是因为蒙斯求了我,我对他没有任何私心。”
“你喜欢待在海岛,我就买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就算那个东西是我,我也会拱手送上,只要你喜欢。我早该承认自己的私心的,我想把你关起来,你就不会受伤,不接触别人,就不会喜欢别人。是我太自私了,以后我不会这样。”
林璟认真地在把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摊开来一件一件解释,反省,但林烟仄却感觉心口沉得厉害,他快要呼吸不上来了,这样的林璟让他感觉陌生。
陌生又喜欢。
他快喜欢死了,林璟这样跟他说话,承认喜欢他,让他立刻死了都行。
林璟见林烟仄还是不停地哭,干脆靠近他,嘴唇克制地贴在他眼皮上,舌尖尝到苦涩,林烟仄很快便停了下来,睫毛在林璟嘴唇下颤抖,跟他本
', ' ')('人一样惹人怜爱。
林璟的声音微微暗哑:“好了。”
林烟仄抬手碰了碰林璟的脸,林璟捉住他的手,亲着他的指尖。
林烟仄从未感觉如此完整过。
他认定林璟是能够填补他的那个人,虽然过程中产生了很多怀疑、痛苦,但他走了很远才发现,没有林璟的林烟仄只是一具空壳,虽然能笑能闹,拥有自由,但他始终缺失了一块,风从中间穿过,是冰冷的。
他接触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喜欢他,他也没能记住他们。
他离开林璟三年,每天都在脑海里描摹他的轮廓,带着他的伤疤生活。
他看着林璟,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憔悴、因为太劳累而变得不那么体面。衬衣上有很多褶皱,眼底发青,红血丝爬满他的眼睛。
林烟仄想要摘掉面罩,告诉林璟他也很爱他,如果林璟接纳自己的话,他会很听林璟的话,哪里也不去,他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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