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玉将那些匣子推到一起,又起身够了一罐雀舌,夹了几片入碗,一抬头,却见那人手里捏着自己的茶盏,将剩下的凉茶喝了个底朝天。
她有些错愕,耳畔微微发热,“凉茶。”
“我身体好,凉茶也无妨。”
“那是我的杯子。”
鸾玉站着未动,那人上前,将她困在书案和博古架当中,突如其来的压迫让她有些手足无措,怦怦乱跳的心脏仿佛随时都能越出胸口,如鼓擂,连节奏都错乱了。
“我一早便知道。”
越发无赖了。
鸾玉推他前怀,一动不动,稳若磐石。
结实的身体挡在那里,他身上有股墨香,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阳刚之气。
如意刚巧进门换水,刚绕过屏风,忽然拿手遮住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蜡烛呢,在哪呢,哎呀,天太黑了,走了走了.....”
说罢,忙推着一无所知的如烟反身往外。
“你今日有什么喜事,怎的这般不讲道理?”
鸾玉索性将身子往后一靠,就着博古架笑道,“秦望帮你们挖到宝了?”
陆玉安眼睛里有光,又像一泓流动的泉水,滚得激流澎湃,愈加热烈。
“我今日是欢喜,这消息你听后,必然也是高兴的。”
他往前探了探身,一只手搭在鸾玉耳边的格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木板,如同扣在那人心口一般,愈发有些慌乱起来。
“那你坐下,慢慢讲,我去给你泡杯茶。”
鸾玉双手抵在他胸前,脸颊熏染的通红粉嫩,额前的碎发被他的呼吸吹得微微拂动,两人皆是尽力控制,陆玉安喉咙上下滚了几回,忽然握住鸾玉的手腕。
将她往前一带,那人正好撞入怀中,娇软可人。
“不必,你比茶水更能解我饥渴。”
“哎呀,我眼瞎了!”如意慌不择路,一头撞在柱子上,疼的立刻跳脚,将手里拿着的热水放下,一边摸脑门子,一边赶忙解释道。
“你们继续,热水在那,我觉得也不需要了。”
说着,把门用力一关,火苗摇晃着,鸾玉趁机挣脱出来,与他面对面,隔了些许距离。
“这样晚,殿下有事便赶紧说,省的她们瞎想。”
鸾玉冲好雀舌,警惕的往前推了推,指尖顶着茶盏,有些烫。
“太子废了。”
“啊?”鸾玉没听说东宫废储,故而有些震惊,陆玉安知道她想错了,便接着说道。
“陆玉明往后便不是男人了。”
“啊!”鸾玉有些尴尬,她摸着脸颊,点点头,随后又问。
“玩过了?所以废了吗?流芳阁现下如何,皇上若是知晓内情,流芳阁是容不下了。”
“我正要与你说此事,姚燕云想必接连几日没有看见太子,有些慌不择路,便托人拿着玉扳指找我,想从我这探听消息。
我不知道你如何打算,便深夜过来找你。”
陆玉安瞥了眼桌案上的信,李旦二字只开了头,下面什么都没写,忽然心中就有些恼怒了,胸口憋闷的厉害,偏偏发作不得,只得无力的嗯哼了一声,稍没留意,打翻了蜡烛,好巧不巧的点了那张信纸。
这才好过一些。
“你与她实话实说便好,太子成为废人,姚燕云知道后必然会寻找生机,或是逃走,或是狗急跳墙,做出我们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无论如何,我都要看着她在我面前一点点的丧失希望,直至绝望,连死都是奢侈。”
她说的极为平静,就像最寻常的一件事,陆玉安上前,握住那双手,俯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
眼角有些红,长睫微微垂下,看不清里面的波澜。
半晌,鸾玉抬眼,若不是那红了一点的鼻尖,当着看不出异样。
“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去做,只要你高兴。”
“嗯,我高兴。”
鸾玉弯起眉眼,又从匣子里取出那支海棠花玉簪,递到陆玉安手中,“帮我戴上。”
轻巧的发簪,在手里好似千斤重,陆玉安看着那一头乌发,嘴唇有些发干,他舔了舔嘴角,然后将簪子插进发髻里面,流苏垂在耳畔,颗颗玉石饱满纯粹,显得那张小脸愈发白净娇嫩。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纯粹而又直接。
鸾玉很是受用,挑眉逗他,“表妹跟她的救命恩人现下如何?听说你给他俩牵了红线,只等着喝喜酒了。”
陆玉安摇摇头,蹙眉嫌弃道,“我都写了三封书信,叫舅舅赶紧把她接回去,可每回回信,都是敷衍至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想着青梅竹马,红杏娇俏啊。”鸾玉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满意的捏着海棠花,前世那人不顾风雨,跪在泥水里挖坟的样子,如今很是清晰的浮现在面前。
前世的他爱的克制而又隐忍,两人身份有别,每回见面都谨言慎行,可爱一个人,眼睛里的光是骗不了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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