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言挣了挣,没挣开,蹙着眉转过头去看他:“皇……”
话音未落,固定在她腕上的力道突然变成了一股拉力,将她整个人往怀里一扯。
梦言也不知道这男人用的是哪路邪门功夫,看上去他丫的根本就没动,就像是她自己主动献身扑过去的一样。
奶奶滴,婉嫔还在呢!
梦言狠狠咬了咬牙,嘴角肌肉不断抽搐着,拼命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以求不在婉嫔面前爆出粗口来。
“皇上,臣妾要去泡茶。”梦言努力扬了扬嘴角,绽出一抹无比灿烂的笑容来。
君墨影淡淡地“恩”了一声,搂着她的腰转了个身,往她方才坐的那个地方走去。
“那就泡吧。”落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带着她一道在石凳上坐下,然后才挑眉看了婉嫔一眼:“你也坐。”
“是,多谢皇上。”婉嫔连忙依言坐下,小心谨慎。
梦言抿了抿嘴唇,吁了一口气,想把腰上那双手掰扯掉,可是她的力气又哪里及得过一个男人,况且还要时刻注意着小幅度动作不被婉嫔看到,于是就愈发艰难了。
终于,她还是放弃了挣扎,直言道:“皇上,您这样抱着臣妾,臣妾没法动。”
从刚才开始,她喊的就一直是“皇上”,用的是“臣妾”自称,虽然听在婉嫔的耳朵里无比正常,可是君墨影听着,那却是一声比一声刺耳。
“泡茶用的是手,怎的就没法动了?”君墨影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梦眸深处却酝酿一股明显的压抑。
梦言冷笑:“皇上说的也对,是臣妾脑子不好使。”
说完她就不再管自己身边的男人,往茶壶里灌满了水,将茶壶、茶盏统统洗过一遍,旋即就用指尖去试那碟子里的水温。
可是手指还只来得及伸了一半,蓦地又被人抓住:“做什么?”
“试水温。”
“烫着怎么办?”
梦言翻了个白眼,这玩意儿她在现代都玩过这么多次了,怎么可能突然就被烫着?
“既然皇上不放心臣妾,那不如皇上您来?”她眉尖一挑,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主子也忒大胆了吧!
帝王好心好意关心她,担心她被烫着,可她竟然就让帝王亲自去试?要真说起来,虽然她是女子,帝王是男人,但帝王的身子可比她金贵多了!
真真是疯了!
可更让他们大跌眼镜的还在后边儿,帝王非但不生气,还冲那主子点了点头道:“也好。”
好?
好什么好?!
李德通小心肝儿一颤一颤地抖:“皇上,要不还是奴才来试吧?”您这金贵的身子可不能有半点磕着碰着烫着呀!
“不必了。”君墨影口气淡淡地回绝。
放开梦言的手,眼看着就要把指尖浸到那碟子里,梦言却突然制止了他:“皇上不了解泡茶的水温,试了也没用。现在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臣妾也不试了,就这样吧。”
君墨影眸光一凝,点了点头由着她动作,右手却是再一次不动声色地揽住她的腰,比方才更紧。
梦言觉得自己无论是讲道理还是拼拳头都比不过这个男人,索性就在心里默默给他竖了根中指,彻底放弃挣扎。
抓了一把茶叶丢在茶壶里,倒水,又撒了些茶叶,盖上壶盖晃了晃,冲进茶盏里。
第一泡和第二泡的茶水都是用来洗茶盏的,梦言做完这些之后,才分别倒了三杯茶,一杯递到帝王面前,一被递给婉嫔,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婉嫔受宠若惊:“谢浅妃娘娘。”
“不必和浅妃拘泥这些虚礼,她不喜。”君墨影知道这个女人是那日宫宴上被自己罚着吃斋的那个。虽然对她今日来此的目的表示怀疑,不过看在她目前还没有做出什么逾矩行为,并且因着有她在、小东西不好冲他发飙的份上,暂且先不跟她计较。
“是,臣妾遵旨。”
冬阳也在这时候带着备好的点心回来了,看到帝王和自家主子坐在一块儿,而且……恩,帝王的手还搁在主子腰上,这俩人应该是和好了吧?
冬阳微微一笑。
看来,主子还是很好哄的。
梦言瞅着冬阳手里那些糕点松饼之类的东西,眨了眨眼,脸色显然比方才好些了。
君墨影知道她爱这些,给冬阳使了个眼色,那整个食盒就全摆在了梦言面前。
梦言装模作样地问了一下婉嫔要不要,得到对方的否定回答之后,满心欢喜地用筷子戳了个藕粉丸子起来,直往嘴里塞。
看着她不拘小节的吃相,婉嫔心里暗暗惊讶,再看帝王,非但没有半点嫌弃,眉梢眼角流露的那抹淡淡宠溺,分明就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
这就是传闻中的失宠?
呵,不见得吧……
一个早晨的时间下来,婉嫔也没能真正和梦言说上几句话,要么就是最初梦言采露那会儿没空搭理她,要么就是帝王来了以后她开口都变得小心翼翼。
梦言知道自己忽略了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气道:“以后要是有空,再过来玩儿吧。”
“是,臣妾知道了。”婉嫔微笑着点点头。
婉嫔走后,梦言继续扫荡她未完成的那些点心,君墨影起初还由着她,后来就不让她吃了:“都快用午膳了,别吃了。”
然而,让君墨影诧异的是,当他说完这句话,奇迹般地没有收到任何反驳。
梦言嘴里还鼓着一块儿没咽完的桂花酥,闻言,只是呆滞了两秒,就很顺从地点了点头:“吃完这块就不吃了。”
可是,她没有抬头,目光始终落在面前那些点心上。
君墨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往日总让她听话、让她乖,可是当她真的这么乖巧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见不得她这样。
他不怕她发脾气,有脾气发起码说明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就像带着曦妃一道出宫那次,她不就怒气冲冲的么?
可是现在,他知道,她不是不生气,也不是没脾气,她只是懒得说了。
看着这样的她,君墨影心里莫名一疼:“言言……”
梦言拍了拍手上那些点心屑,抬起头来,嘴角笑容不减,亮美如花:“皇上,该用膳了。”
说完也不给君墨影拒绝的机会,径直从他怀里起身。此刻婉嫔已走,她自然不必顾忌什么,君墨影一个没留神,就被她滑了出来。
“皇上,里头差不多摆好了,进去吧。”梦言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隔得并不远,笑语盈盈的模样似乎与平日里没有分毫区别。
可是仔细地看着她的双眼,就会发现她笑意不达眼底。
很莫名的感觉,心口处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扎了一下,并不是很明显的症状,却刺得他浑身难受。
“不要叫皇上。”君墨影眉心微蹙,菲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从她第一次叫他君墨影的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那三个字是属于她的。那一回,他的心情就很复杂,有惊讶、愕然,有欣喜、雀跃,有怔忪、茫然,却唯独没有不高兴。
她怎能在他习惯了这份特殊之后,突然又让一切回归原点?
他不会允许。
帝王的声音并不小,以至于周围的奴才们都听到了他的话,被他吓了一跳。
不要叫皇上?
一个皇帝竟然对着他的妃嫔说,不要叫皇上?!
难道不是因为主子刁蛮成性、恃宠生娇,所以才一天到晚和帝王“你啊我啊”的这么没规矩,而是帝王授意主子这么做的?
天啊,这也太诡异了。
李德通却是跟着帝王久了,把帝王的心思揣摩了个大概。
现在分明就是这小姑奶奶生气了,所以帝王心里也不痛快呢。换了平常时候,小姑奶奶就“皇上”和“君墨影”颠来倒去地叫,何曾见帝王较过真?
不过平时,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
这种敏感时期,还真是……
梦言听了君墨影的话,愣了愣,眸中闪过一丝愕然,不懂他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
然也只是怔忪两秒,她就反应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喜欢就好,叫什么都行。”
君墨影差点就恍惚在她的如花笑靥中。
午膳时候,梦言因为刚才吃得有些多,所以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胡吃海喝,不过吃得也不少就是了。
对于君墨影夹给她的菜,她也跟平时一样,大口大口地吞了,就连胡萝卜也不例外——照样是囫囵吞枣。
总的来说,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却又分明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午后休息时,礼部尚书进宫来找帝王商议过年事宜,帝王就去了御书房。
帝王走后,冬阳站在梦言身边,抿着唇,似乎有些为难地开口:“娘娘,奴婢有一句话,您听了可别生气。”
“其实皇上待您真的很好,您失忆了可能不知道,可奴才们却都看得分明,皇上他从来不曾这样待其他宫的主子。就连皇后也是没有这福分直呼皇上姓名的。所以娘娘就别再跟皇上置气了,毕竟皇上能做到这样也不容易。”
梦言眉尖一挑,意味不明地“哦”了声:“置气?置的什么气?我不都按照他的意思来了么,还要我怎样?”
冬阳一下子就被她说愣了,不知道还能怎么劝。
主子这不只是在和皇上置气,也是在和她自己置气,明明就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现在却如此规矩,安安静静的叫人看了就心疼。
不,其实这样说不完全对。主子现在也并非任何时候都安静,起码表面上不是,只要你想让她笑的时候,她照样在笑,只是……
冬阳叹了口气:“娘娘现在可要去内殿歇会儿?”
“不了,你去给我找些话本子来,我有些无聊。”梦言坐在案边咬着根狼毫,时不时在宣纸上涂上两笔。
冬阳轻轻瞟了一眼,觉得主子这应该是在作画,心里不由惊讶,原来主子失忆以后还能有这手艺。
“主子想看什么样儿的?”冬阳问。
“随便,都行。”梦言摆了摆手,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最好是那些讲江湖事、民间事的,不过深宫宅斗什么的也可以,反正每种你都给我找一些,到时候看见喜欢的,我再让你去找类似的。”
“是,奴婢这就去。”
华章宫。
内殿妆台前,玲珑小心翼翼地给绮妃梳着髻,心里却是欣喜的。这份欣喜并非来自于她自己,而是娘娘高兴了,她就高兴了——因为娘娘心情好的时候就不会拿她撒气。
“给本宫梳得好看些。”绮妃对着铜镜,嘴角含笑,斜飞入鬓的黛眉中透着一股妩媚,“本宫一会儿还要去见皇上呢。”
“是,奴婢知道。”玲珑答,“不过娘娘生得好,梳什么髻都好看。就连奴婢看了都忍不住惊艳,更别提是皇上了。”
绮妃掩着唇“咯咯咯”地笑了几声:“死丫头,就你会说话。”
不过说的一点都没错,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其实说真的,在前一晚的时候,她真的以为皇上是不屑于碰她、所以才会以公务繁忙作为借口。那个时候,她心里真是又痛又屈辱,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幸好,幸好她没有放弃。
皇上那人,就是这么冷冰冰的性子,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还计较什么呢。
别看皇上对梦言好,所以也想得到那份好,那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她也不是非得强求。只要皇上心里有她,那就够了,毕竟这后宫里的女人不止她一个,若是真要把每个都嫉妒一遍,她还不得嫉妒死?
这不,机会就来了。
昨夜里,皇上不就再次让她侍寝了?
想起那种酣畅淋漓的销魂滋味,饶是绮妃觉得自己脸皮厚,也不禁微红了双颊,眼底闪过一丝娇羞。
听说皇上方才去了梦央宫,不过现在又回御书房了,那么,她的机会又来了不是?
绮妃梳完髻、上完妆,姿态雍容地从圆凳上站起来,轻轻一勾唇角,举手投足之间,媚态极妍。
“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玲珑点点头:“回娘娘,都已经在外头备着了。”
“不错。”绮妃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笑容,“本宫现在要去御书房了,晚膳让人做得丰盛些,皇上可能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