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2 / 2)

——秦珣直到皇叔成亲当天,才明白他所说的婚礼简陋究竟是何意。秦珣从小到大,参加过几次婚礼,确实这一次最为简陋。

或许是续娶,这婚礼并未大办,远不能与当初大皇兄成亲时相比,且新郎新娘双方的亲朋都极少。——皇叔这边亲眷都在京城,他的到来实属意外。而新娘子那边,因为是寡妇再嫁,虽嫁到了王府,可也无甚祝福声。

婚礼确实冷清。

睿王新娶的王妃,名唤宋玉娴,今年二十六岁,守寡多年。她去岁救了一个人,悉心照顾了数月,那人临走时说要娶她,她等了几个月,后来得知那个要娶她的人,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睿王殿下。

仿佛还在做梦一般,她就要从一个寡妇变成王妃了。

她最初以为朝廷不会同意的,堂堂王爷怎么可能娶一个寡妇?皇帝也不乐意吧?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不但同意了,还派了人来道贺,就连皇帝的儿子,晋王殿下也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她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她想,他们以后的日子会如同王爷所说的那样,越来越好。

——秦珣不想与睿王有太多往来,待睿王成亲的第二日,他便提出了告辞,称自己离京日久,需早还京。

睿王热情挽留:“怎么不多待两日,难道本王薄待了你不成?”

“皇叔此言差矣。”秦珣沉声道,“侄儿今年二月初离京,奉旨剿匪。如今河东匪患已平,早该回京复命。实在不敢过多逗留。等他日得闲,再来拜访皇叔。”

他心说,还是不要再见面好了。虽说皇叔看着温良无害,但他毕竟是父皇心里头的一根刺。他自己不宜与其走得太近。这次参加睿王的婚礼,是赶上了,推脱不得,以后交集越少越好。

见他去意甚坚,睿王不好再挽留。在他看来,这个跟他关系平平的侄儿能出席他的婚礼,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再多的,他也奢求不得。他自己也清楚,他身份尴尬。他自嘲一笑:“既是如此,本王就不强留了。”

晋王一行离开时,睿王大手一挥,送了不少礼物,多是字画乐谱之类:“这些都是本王心爱之物,都送与你啦。”

秦珣推辞:“谢皇叔厚爱,只是侄儿一介武夫,这些东西给侄儿就浪费了。既是皇叔的心爱之物,皇叔还是自己留着吧。”

睿王挑眉,压低了声音:“字画用不着,乐谱也用不着么?你年轻不懂事,皇叔给你的,都是你用得到的东西。即使你用不到,你身边那位美人也用得着……”

听他提起瑶瑶,秦珣双目微敛:“我与她,不像皇叔想的那般。”

解释的话,他也只能说到这儿了。

睿王笑笑,意味深长:“是么?”这几日,他虽忙着自己的亲事,可是秦珣的举止他也看在眼里,他这个侄子,对那个一直戴着冪篱,不肯显露真容的姑娘,宝贝的紧。非亲非故的,若非有情,又怎会如此?

轻轻叹一口气,睿王笑道:“贤侄,常言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秦珣知他新婚燕尔,推己及人,可能看谁都有男女之情,也不想再跟他好好理论。他只以沉默相对,告辞离去。至于睿王那许许多多的礼物,他只取了睿王自制的曲谱,其余的,分毫未取。

再次踏上回京的路程,这一回,秦珣有意加快了速度。一则,他不想再出意外;二则,如同他对睿王所讲的那样,他离京日久,确实是该早些回还了。

秦珩坐在马车里,不必再戴着冪篱,她百无聊赖翻看着皇叔所赠的乐谱,轻声吟唱。

秦珣双目微阖,听她低吟浅唱,如同涓涓细流,在他耳畔淙淙流动,又像是有谁在他面前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朦朦胧胧。

秦珩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收起了乐谱。

声音蓦然消失,秦珣猛然睁开了眼:“怎么停下来了?”

“啊?”秦珩摇头,“不好听,怪怪的。”她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些好奇:“皇兄给我讲讲,你在军营里的事情吧。”

“这有什么好讲的?”秦珣冷眸微眯,唇角却不由自主地轻扬。重逢以来,这还是她第一回主动问及他们分别后他的生活。

“讲讲嘛,讲讲嘛。我没上过战场,我不知道。”秦珩水眸晶灿,“皇兄是不是很厉害?我听说你立了大功,还封了王。”

秦珣轻哼一声:“封王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也封了王?”

一句话让秦珩红了脸,她小声道:“我这跟皇兄,不大一样。”

她是死后追封,跟他因功封王大不相同。而且,她如今也早不是四皇子了。齐王不齐王的,跟她关系不大。

她其实很好奇,想知道他那一段时间的经历,她也想知道,她那个十分真实的梦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军营跟皇宫相比,也没什么不同。”秦珣神色淡淡,目光幽深。在边关的那段岁月,不期然地就浮上了心头。

现在回想起来,有鼻端似乎还萦绕着那种淡淡的血腥气,耳旁犹有军号声。——当初他还在边关时,他曾想着若他回了京城,肯定要说与四皇弟听。可惜,等他回京时,听到的却是另一个消息。

如今四弟人好好地待在他身边,他再说起边关生活,就有了些淡淡的意味,那些厮杀,那些诡谲,仿佛一下子变得遥远了。

……

“皇兄受过伤?”秦珩听他说着,睁大了眼睛。她知道疆场无情,但是想着他是皇子,总归会特殊些,怎么竟也受过伤么?

“嗯。”秦珣点头,“有三次吧。一次伤了胳膊,一次伤了胸前,还有一次,伤在脚面上。”他笑笑:“最严重那回,我以为我活不成了。不过,还好有你求的平安符……你哭什么?怎么又哭了?”

他有些无奈:“都是过去的事了。”

秦珩擦了眼泪,听他提到平安符,心头暗暗懊悔。当初她求符时,就该心诚一些,再诚一些的。

秦珣伸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别哭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在你面前站着么?”

当初他以为四弟听到他在边关的经历,会尊崇而敬仰地望着他,由衷赞叹:“皇兄,你真厉害。”然而如今经历种种,四皇弟变成了六皇妹,她的反应,也与他想象中不同。她现下竟是在为他曾经受伤而落泪么?

不过,他想,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少了一个遗憾。

河东与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们正常赶路,终是在五月初赶到了京城。

秦珣微微一笑:“还来得及回家过端阳节。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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