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1 / 2)

<h1>惊变</h1>

如果不是他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吓唬她, 这碗也不会落地。她小心捡碎瓷片, 他又硬要夺她手里的碎片, 她为了躲避他, 才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他反倒说她不小心?

她站起身来, 不再理会他, 轻轻吮吸伤口。想到前尘往事, 她一时有些怔忪。

弯下腰的高光宗忽然心生不快,他好意来帮忙,怎么她这般冷淡?连看都不看他?明明是她无礼在先, 又摆出冷淡的面孔给谁看?他心念一动,自己拿了手指故意去碰尖利的碎瓷。

碎瓷划破肌肤,手上痛意传来, 他却丝毫不觉得难受, 反而隐约有丝雀跃。他“哎呦”一声,低呼道:“我的手指也划破了!”

秦珩闻言, 下意识去看, 见一滴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进盛有水的碗底。她本在犹豫, 要不要讥讽一句:“你不是也不小心么?”但她的目光却被碗底的景象所吸引。

碗底里盛有一指深的水, 先时她滴进去一滴血, 现在高光宗又一滴血进去。那两滴血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迅速拥抱在一起, 密不可分。

秦珩的的眼睛因为震惊在一瞬间圆睁,她轻轻推开了高光宗, 眨眨眼睛, 再次去看。

跟方才一模一样,他们的血竟是相溶的。

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怎么会这样?

他们明明没有任何血缘的?!

高光宗自己划破了手指,以为她会自责伤心。没想到她倒是知道了,可她的反应是什么?哦,一把推开他,自己盯着碎瓷片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提溜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一边:“有什么好看?”

“我们的血溶在了一起?”她开口,并抬眼看他。黑密的睫毛就像蝴蝶羽翼一般轻颤,高光宗不知怎么,竟移开了视线。

他盯着碗底瞧了一会儿,“咦”了一声,轻嗤:“这有什么奇怪的?很多人的血都能溶在一起。”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忽然,他心念微动:“你不会以为咱们有什么亲缘关系吧?别傻了,我才比你大了几个月,我娘生下我,再怀你也来不及。”

秦珩摇头:“不是……”她倒没怀疑过她跟高光宗会有什么关系,而是,原来没有血缘的人,血液也会溶在一起……

那么那次让她深信不疑最终下定决心离开的滴血认亲,是不是也有可能做不得准?

当日的场景历历在目,想到旧事,她只觉得心口酸涩得厉害。

高光宗继续说道:“再给你说个吓人的,我的血跟猪血还能相溶呢。你不会觉得我跟猪也有什么关系吧?”他话刚一说完,很快意识到不对,怎么像是在拐弯抹角骂她一般?他咳了一声:“好了,我手也受伤了,咱们是不是可以……”

秦珩已然站起了身,悄无声息走了出去。

“喂!”高光宗气急。她就这么把手还在流血以及地面的碎瓷片留给了他?

这个小杨氏,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秦珩站在院子里。夜风微凉,天上没有月光,手指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些微的刺痛感向她说明这一切的真实性。她略微出了一会儿神,也许她当时的证据并不算证据。

她轻轻阖上了双目。

是夜,掬月不急着休息,而是去了秦珩房内。掩了门,她柔声道:“殿下今日有心事?”

秦珩已然沐浴过,暖黄的灯光下,她一身寝衣,长发柔顺,干净的小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闻言,她抬头:“还好,就是听到皇兄被立为太子,觉得有点奇怪。无缘无故的,二皇兄怎么会被废?”

同时被废的还有陶皇后,陶皇后可是出了名的端庄贤良。

到底发生了什么,父皇会同时废掉他们母子?

掬月轻声道:“这些咱们不知道,殿下,咱们也无需知道。殿下既然已经离开皇宫,舍弃了皇子公主的身份,那就把前尘往事都忘了吧。”

秦珩点头:“我知道的,姑姑。”

“殿下今年十六岁,等过些日子了,给殿下找一个可靠的后生。殿下后半生有依靠,掬月才能放心。”掬月轻轻摩挲着秦珩的头发,轻叹一声,“可惜委屈了殿下……”

秦珩一怔,眉心不由地微微一跳,强笑道:“姑姑说什么呢?我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嫁人的事情不要再提。若是我再这里扰了姑姑,我……”

“殿下!”掬月皱眉,“户籍是什么大事?将来看看疏通关系能不能假造一个。什么打扰?如果不是嫁人是大事,掬月倒情愿一辈子服侍殿下。”

秦珩心里微觉酸涩,轻声道:“姑姑……”掬月照顾她多年,算是她很亲近很亲近的人。不过对掬月的嫁人之说,秦珩并未在意。她转了话题:“我记得姑姑是从苏家出来的,那姑姑记不记得我母妃?”

她留神观察着掬月的神色。

掬月神情微微一滞,缓缓点头:“记得。我是跟丽妃娘娘进的宫,没进宫的时候,也见过珍妃娘娘。”她思考了一下措辞:“殿下的形貌很像珍妃娘娘。”

秦珩点头微笑:“这我知道,姑姑说过的。”

“……但心性上,殿下和娘娘并不一样。”掬月双眸中闪过一丝怅惘,“珍妃娘娘进宫之后如何,我并不知道。但进宫前,我却是知道的。”轻轻一笑,她续道:“娘娘还在闺中的时候,不大受宠。她其实不愿意进宫的。”

“不愿意么?”

掬月叹了口气:“可不是?如今珍妃娘娘也不在人世了。殿下想知道,我一并说与殿下听就是。殿下可能隐隐听说过,皇上最初属意的是三小姐,可惜三小姐许给了贾家。皇上才改为让二小姐进宫。二小姐不愿意,以死抗争,甚至还诋毁自己,说自己也有了婚约……”

秦珩心头一跳:“那母妃当初有婚约么?”不等掬月回答,她就又道:“若真有婚约,那就不该进宫才是。”

皇帝是天下之主,可也不能强夺人.妻。

掬月迟疑了一下:“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二小姐百般不情愿,还是进宫了。”她轻叹一声,又道:“有没有婚约又如何?苏大人说没有,皇上也认为没有。那就是没有了……好在二小姐是个有福气的,进宫不久就怀了身孕,还生下了两个小殿下……”

秦珩扯了扯嘴角,有福气?庶出,生母早逝,在后宅艰难挣扎,年纪稍长,又作为妹妹的替代品被迫入宫。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实在不算是有福气吧?留下的一双儿女,一个早早夭折,一个命途多舛。母妃这福气,还真是薄的很。

掬月说的含糊,可是秦珩听在耳中,隐隐猜测,或许母妃进宫之前,真有婚约,或是有……她心念微动,模模糊糊似乎看到了什么,又看不真切。

掬月轻声道:“都是过去的事情啦,珍妃娘娘在天上看到殿下长这么大了,也会放心了。”

秦珩没有说话。

掬月见时候不早了,不便久留,略坐一坐,就道:“殿下早些歇着吧,那些旧事就不要想了。”

秦珩点了点头。然而掬月离开后,她却迟迟不能睡着,时而是胡乱猜想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而是回想皇兄当日说的话;时而是对母妃的猜测。

明明是很平静的夜晚,可她的心却乱糟糟的。

会不会真如皇兄说的那样,父皇无法诞育子嗣,她其实不是父皇亲生?而给父皇下药的就是陶皇后?所以父皇才会废后废太子?

这念头仅仅是在脑海中闪过,就被她生生压下。她想,太荒谬了,不可能的。她自嘲一笑,肯定是她近来话本子写多了,开始胡思乱想了。

可是,在安静的夜晚,有些念头一旦生出,很难真正压下。她忍不住想,如果皇兄说的是真的,那她该如何?

她是愿意……

秦珩忽的拍了一下脑袋,对自己说:“你疯了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皇宫肯定都乱得不像样了,你还在想有的没的!不要想了!”

终于捱到亥时前后,她才勉强睡着。

秦珩想的没错,皇宫里的形势的确不大好。

陶皇后刚接到圣旨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再醒过来后,她咬破中指写了血书,求皇帝原谅太子。之后她才整了整衣衫,哭道:“皇上,咱们来生再见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鸩酒见效极快,未入肠胃,已绝咽喉。但这个过程异常痛苦,可浑身剧痛的她,这时想到的偏偏是她少年时最欢喜的那段时光。

她嫁给了一个容貌俊美尊贵无比的男人,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他说他会一辈子待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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