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洗了把脸,脸色比刚才清爽了一些,但是余久久看得出,他应该守在这里很久了。
她嗫嚅了几下嘴唇,发现说不出什么话,但是心里却又十分难过,她不是一个喜欢示弱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情绪外露的人,她低下头看着脚尖,踩了几下地面道:“听说爷爷生病了,所以我就来了。”
“是么。”他没有说更多的话,而是走上前,和余久久一起望着那厚厚的玻璃。
余久久低垂着眼帘,“你怎么不告诉我,爷爷的事。”
“我是打算告诉你的,不过又不想让你操心。”
“这话什么意思,爷爷也是我的爷爷。”
他低着头看着她,眼神很是沉默,“那就一起守着吧。”
余久久低着头,不说话,她内心有愧疚,觉得自己对段西楼怎么说都有些过分了。
而且此刻的段西楼皱着眉,整个人有些无力,说实话她从来看到的他都是无所不能上天入地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她是真的很心疼。
两个人盯着玻璃窗内的床榻,还有床边那输液一滴一滴的滴下去。
安静,静默,整个楼层都好像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沉睡中。
不知道站了多久,段西楼忽然转过脸看着余久久,那张脸没有笑意,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她。
余久久知道他难过,知道他心痛,却什么都不能说。
她站着有些累了,打算去那边的长椅上坐一下。转身的时候,段西楼忽然缓缓闭上眼睛,用一种十分轻微的声音说道:“你回到我身边吧。”
他说的很轻微,仿佛梦呓一般,但是其实此刻他们两人都无比清醒。
说完他仍是闭着眼,继续慢慢说:“我承认,是我需要你。”
他从不曾想过,当年那个九岁的女孩,有朝一日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如此示弱的方式,从来不像他段西楼,但是此刻,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因为他知道,他想要的安慰,他所需要的温暖,只有她能给他。
长久的静默,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轻微作响。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随后他睁开眼,却猛然对上了余久久的目光,她的目光微弱而绵长,似乎还在怔怔的状态。
他以为她会说点什么,但是余久久什么都没说,她转身朝后面走去,说道:“我去喊医生来看看。”
他心里忽然一阵冰凉,默默转过脸继续看着玻璃内的病床,她还是不愿意选择原谅。
余久久去了主治医生那儿,主治医生看到余久久进来,连问道:“怎么了?”
余久久随便扯了几个话题,“啊……我想问问,36号病房的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之前不是都和家属说的很清楚了吗,现在只能等待。”
又询问了几句,余久久便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
一路上,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这样,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说出这样挽留她的话,让她根本无法拒绝他。
那个骄傲的男人,竟然会说出需要她,这样的话,他是真的打算把自己的姿态放下了吗?
她很想要回应他,甚至是抱着他,但是她害怕,害怕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害怕到头来她依旧只是一个替代品。
她如此胆小,如此自私的人,根本不想跨出那一步,因为她害怕受伤。
想到这里,余久久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她竟然害怕去见到段西楼,她害怕看到他脆弱的脸庞,她更害怕自己让他伤心了。
所以余久久就回去了,没错她虽然刚才答应和段西楼一起守着段危,但是她还是回去了。
并且接下去的好几日,她都没敢去医院,但是她每天都会打电话去问陈姨,段危的情况,还会买东西让陈姨带到病房去给段西楼当然不能说是她买的,但是自己就是一次没去过。
总是,她不愿意去,就是神仙逼她都没有用,她知道自己自私又胆小,而且还作天作地,不过对于作的人来说,她们自己是意识不到自己作的。
直到某个周末,她实在忍不住想去医院看一下段危,因为她打听到那个时候段西楼正好不在。
不过当她刚前脚踏进病房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就直直的站在他的面前,并且把她给拦住了。
段西楼就像是故意和余久久过不去似得,死活不让她进去。
他精神好了一些,此刻正带着一种冰冷的笑意,“余久久,我第一次发现你真的很有本事,而且你的心肠还死硬死硬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余久久瞄了他一眼,“你的气色好了不少。”
“你原来还会关心我?”他挑着眉看着她,这个女孩长大了。
她以前喜欢把脖子所在衣服里,低着头默不作声,现在她面对他不再害怕,而是会皱着眉看着他,甚至会瞪他。
他原本以为她会在他的教育下变成一个顺从的女孩,却发现她早就离听话越来越远了,但是如此不顺从的她吗,反而让他越来越牵挂。
他很清楚,一开始,她这是一个玩具,一个替身,她也想一个玩具一个替身一样,顺从,害怕。
但是后来的她,变得越发不可收拾,独立,倔强,坏脾气,自私,她变成了一个有着许多缺点却鲜活的女孩。
准确的说他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也许是因为她母亲的关系,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这个女孩,直到那长达七年的分别,他花了七年的时间才想清楚想明白这件事。
然后,他就回来找她了,可是她却早已有了自己新的生活。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人可以替代她了。
“那天在医院里,能让我说那样的话来的人,你是第一个,而听见我那样说,却还若无其事地转身走掉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似乎无奈地咬牙,他又道:“所以,你真是很有本事,余久久。”
余久久将衣领拉高,遮住了自己的下颌,喃喃道:“我怕你是因为一时脆弱,脑子糊里糊涂才说了那一番话,等你事后清醒了就后悔了。”
段西楼的脸上越发无奈,他是把余久久横也不是竖也不是,“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我不会说出自己无法负责的话,我说了,就会负责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