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甄欢说的那句话,就算是我不对吧,但难道我应该付全部责任吗?
明明是甄欢!决定跳下去的明明只是甄欢而已!根本没有谁在她背后推她啊!
对,我没有错,我根本没有错……
她这样想着,贴近栏杆的身躯刚刚远离冰凉的界限,放在口袋里手机又震动起来。
“嗡嗡——嗡嗡——”
她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着了,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不,不,别来了,别来了……
她这样想着,手忙脚乱地想要把手机关掉,可是手机反而接通了。
“都是你的错!”许诗谨在电话里疯狂的大喊大叫,“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这样!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不是我,不是……
她开始还鼓起勇气想下去,但是勇气和意志都在许诗谨的狂怒中如同冰雪遇到艳阳一样飞速的瓦解了。
没有人站在她身后,没有人推她。
她好像其实也不太想死……
但大脑失去了功能之后,身体就拥有了自己的决断,她重新贴近栏杆,冰凉的栏杆让她哆哆嗦嗦,她抬起腿,跨上栏杆,朝下看去。
树木如同玩具,人群如同蚁点。
地心引力好强啊。
比平常感觉到的强千倍百倍。
跳下去会痛吗?
*
沿着后门的小道往前走,中途会路过学校的塑胶操场,操场有左右两条岔道,一条岔道通向教学楼、宿舍楼,一条岔道通向食堂、实验楼。
周同学带着纪询直奔食堂、实验楼的方向。
他有条不紊地解释:“学校里没有池塘河流,跳水自杀不可行。如果陈芽一时想不通,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上天台自杀。学校里高到足够自杀的有三栋楼,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
“宿舍楼有严格的门禁,现在不到放学时间,有阿姨看守,不会轻易放学生进去;教学楼有一整栋楼的老师和学生,如果陈芽选择教学楼跳楼,那么老师和学生都能视线发觉,而且自许诗谨在教学楼上试图跳楼之后,教学楼往天台的门一般是锁着的,轻易不开;那么剩下最危险的就是……”
他们已经来到了实验楼下。
两人几乎一齐抬头看向楼顶天台。
天台边沿,一道黑影正跨坐于栏杆,摇摇欲坠。
纪询骂了声粗口。
“报警!”他转头对后面赶来的池文澜说,“然后打电话给年段长班主任——”
他们冲进了实验楼,实验楼里有电梯,但是晚上不开放,只能走位于建筑正中央的螺旋楼梯,盘曲蜿蜒的楼梯似乎没有尽头,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跑过了很久,可再朝顶端一看,依然很远,更可怕的是,再往来时的路看去,也变得漫长而遥远。
一种仿佛被架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只能无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的窘境。
正焦灼间,纪询忽然发现周同学的脚步变得迟缓了。
他不再像刚刚爬上楼梯一样,一步就能跨过两三个台阶,改为收拢了步子,一阶一阶往上走。
是体力耗尽了吗?
纪询想,但是很快,他又发现对方的脸上正浮现着一些不太明显,但确实存在的厌恶——不,不是厌恶,是抗拒。
对方越走越慢,不是因为体力耗尽,是他正在抗拒楼顶,抗拒着楼顶上正发生的可怕现场。
纪询弄清楚了对方的内心,但此时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去梳理照顾对方的内心,周同学也并没有真正耽搁。
他似乎不快,似乎抗拒,可收拢后的步伐依然匀速的向上攀爬,一直到他们来到实验楼的顶层,来到天台的入口处,并透过路口,一眼看见了陈芽。
原本骑在栏杆上的陈芽,在他们冲上来的时间里,已经跨下栏杆,真真正正站到了天台之外,她的双臂向后,臂弯处勾着栏杆,这勉强给她添了一重保险,可惜脆弱得根纸糊一样。
冲上来的纪询想要上前,可又迟疑——如果冲上去把人救下来了还好,但如果刺激到了原本就激动的陈芽,让对方做出什么事情来,怎么办?
警察和老师什么时候到?
正当纪询暗暗焦急,想要争取点时间的时候,站在栏杆外头的陈芽转回了头,一眼就看见纪询和周同学。
“别过来!”她尖叫。
“我们不过去,你冷静点!”纪询赶紧收住脚步,大声回应,同时给周同学使了个眼色,又继续冲陈芽开口,“陈同学,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尽可以和我说,你跳楼是为了甄欢的事情吗?”
周同学看懂了,他趁着纪询吸引陈芽注意力的同时,默不作声地沿着陈芽视线的盲点走,从另一个方向悄悄接近陈芽。
“甄欢!”她面露愤恨,“我就是被甄欢给害了,早知道她这么脆弱,我一定离她远远的,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纪询耐心听着。
这个特殊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愿望,陈芽能滔滔不绝,说到天荒地老——哪怕说不了这么长,最好也说到警察老师全部来到现场,一切保护措施整齐完备。
但人越想要什么,越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