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心中立马就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事已至此,皇帝该不会还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裴清殊实在不甘心,自己和兄弟们多日以来的努力和付出,就这样付之东流……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先回到京城,面见皇帝才是最重要的。他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根本于事无补。
因为虎子还在养伤的缘故,裴清殊就让钟悦和公孙明陪着虎子慢慢地走,他自己则和陆星野他们先走一步,先回京城向皇帝复命。
裴清殊紧赶慢赶,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便回到了京城。
回府之后,他顾不上歇息,换了身干净衣服,便马不停蹄地进宫面圣。
皇帝一见到他,便是忍不住大吃一惊:“殊儿,这才几日的功夫,你怎么瘦了这么一大圈?”
亲自扶着裴清殊落座之后,皇帝叹息一声,心疼地看着他说:“朕知道你办差用心,可你就是再着急,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啊!朕方才听人说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清殊苦涩地笑了笑道:“父皇放心,儿臣没事。儿臣离开大同府之前,给您发的那封密奏……您可瞧见了?”
从驿站发出去的四百里加急密奏,皇帝不可能没看到。
裴清殊这么问,只是不想让皇帝再说些有的没的罢了。
皇帝闻言脸色微变,似乎有些尴尬的样子:“收是收到了,不过殊儿,有一件事,朕得告诉你……”
皇帝说着,示意禄康安呈上一道奏折。
“这是曹立群的请罪折子,你看看吧……”
裴清殊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变得越来越强烈,在拿起那道奏折的时候,他的心头狂跳,心脏好像随时都要蹦出来一样。
等他把曹立群的请罪折子看完,裴清殊勾了勾嘴角,好笑地说:“好一个‘驭下不厌’、‘监察失职’,好一个‘一时糊涂’、‘决心悔改’!父皇,您可信他的鬼话?”
皇帝见他情绪激动,连忙按住他的手说:“殊儿,你先别急。依朕看,这个曹立群倒也还算老实。虽说不免用了一些推诿之词,但他主动交代自己的过错,已经算是难得了。”
裴清殊不服气地说:“可是父皇,他不仅收受贿赂,还派人追杀儿臣,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么?”
皇帝忙道:“当然不是!那些追杀你的刺客,你不是叫人留了一些活口么?朕已经让人把他们打入天牢,严加审问,定然要把那些个胆大包天之人给抓出来!”
“父皇,难道您就没有想过,这事儿有可能就是曹立群干的呢?他见事情暴露,就派人追杀儿臣……”
皇帝语重心长地说:“父皇这么讲,你先别生气。依朕看,此事恐怕不是他做的。如果曹立群当真有意谋害你灭口,那他为何还要让人采用加急的方式向朕请罪呢?你们俩的折子,可是前后脚到的乾元殿。”
裴清殊沉默了一会儿后,肃声道:“不管他主动认罪与否,父皇您都绝对不能就这么轻饶了他啊!儿子此行,发现我大齐官场有诸多纰漏之处,如曹立群这般钻制度空子的官员,天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若是不能立一典型,杀鸡儆猴,大齐的江山早晚会被这些贪官污吏给一点一点地腐蚀掉!”
皇帝为难地说:“殊儿啊,你怎么和你四哥越来越像了?要说贪官污吏,父皇如何不恨,但你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果事事较真的话,那这天下是没有办法治理的。你不在父皇这个位子上,不知道父皇的苦啊!”
“我能理解父皇,一心希望自己能够尽力维持住大齐内部的稳定。可大齐现在只是表面平静,内里正在被这些蛀虫给一点一点地掏空。若是再不治理的话,恐怕难以长治久安!”裴清殊说完,不给皇帝反驳的机会,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这一路上的见闻。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都是理论加上实例,说得皇帝哑口无言。
皇帝插不上嘴,只能专心地听儿子讲了大半天。等到裴清殊终于歇口气的时候,皇帝忙道:“梁德,快给十二皇子换杯热茶!”
“父皇,儿子不渴。”裴清殊正讲到兴头上呢,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那双漂亮的眼睛,让皇帝突然间想起了俪妃,心里头就软和了不少:“不渴也喝点儿,润润嗓子。”
裴清殊不忍辜负皇帝一片慈父之心,便从善如流地喝了两口。
趁着他喝茶的当口,皇帝赶紧说道:“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这样吧,你出去这么多天,肯定累坏了,今日就先回府好好休养休养。你若是闲不下来,就把你说的这些话整理成奏章,回头以书面形式呈上来,朕再拿去和其他大臣商议,这样可好?”
裴清殊想了想也是,自己这么滔滔不绝地讲了大半天,皇帝能记住多少还不好说。还不如他回去之后再好好想一想,把自己的建议整理好了,再上书皇帝,便答应下来。
“这几日你先不用去礼部了,先把这件事做好吧。”皇帝慈爱地说:“听父皇的话,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裴清殊点点头道:“父皇放心,儿臣明白。”
六皇子的前车之鉴,裴清殊一直记得。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会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的。
临走之前,裴清殊放心不下,就又对皇帝啰嗦了一遍:“父皇,从小到大,儿子也没求过您什么。可儿子这回请求您,千万不要就这么轻饶了曹立群等人。实话同您说吧,早在儿臣回京之前,我就想过父皇有可能不想重罚曹立群他们。为了让您重视此事,儿臣甚至曾经想过自残身体……但一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二来儿臣不想欺瞒父皇,与您父子离心。所以儿臣决定,不用那种歪门邪道的办法,而是尽自己的全力说服父皇。现在儿子什么都和您说了,还望父皇能够慎重考虑儿子的话。”
裴清殊说完之后,便施礼告退了。
皇帝听了这番话之后,心中大受触动。
裴清殊走后,他便去了钟灵宫那里,同俪妃说出此事。
俪妃听完之后,特别烦躁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什么都不怕,就怕俪妃厌恶于他。见俪妃露出这种表情来,皇帝忙道:“月儿,你这是何意?”
“皇上,殊儿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您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俪妃冷冷地说:“别再做让我看不上您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