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把了一下脉,又将食指放到鼻翼之下停留片刻,最后倾身贴在胸口的位置。
“怎样?”两双眼睛焦急的注视着他。
赭太医离开姬世宁的身体,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答道,“脉搏微弱,气息时有时无,恐怕……”
“救不活他,朕要你偿命!”姬世豪怒目圆瞪,截断他的话恶狠狠的威胁。
没料到赭太医并没有如一般奴才那样的惶恐,他照常跪下,声音鲜见的平稳,“臣自当尽力。”
听到这位姬羌皇宫里最德高望重的太医诚恳镇定的回答,姬世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接下来,床边忙碌起来,赭太医开始为姬世宁施针,金针插满了他俊俏的额头,白皙的胸膛,密密麻麻的,看上去颇为吓人。
两个时辰过后,赭太医细细诊完所有穴道,记下满满十页纸,然后又开始不厌其烦的收针,其间他始终肃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说。
姬世豪终于坐不住了,“到底怎样了?”
只见他娴熟的将金针一根一根收进布袋里,欲言又止,重重的叹了口气。
“快说呀!”差点他又想拿命压他,这老太医心思颇深,大约是有所顾忌。
赭太医收好金针,转身跪了下来,声音比之前沉重许多,“回禀陛下,前太子旧疾积郁过深,加上体内毒素陈年累月浸染,身子早已亏损,如今已无法根治,唯有善养,方可安享有生之年。”
短短几句话包含了太多内容,震得姬世豪和猝夜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猝夜才反应过来,指着赭太医颤抖的说,“你……你还认得……”
“是太子殿下将微臣提拔为左院之首,微臣怎幺会不认得殿下……殿下弄成这样,此中曲折微臣自是不敢多问,如若陛下想灭口,还请劳烦先听完微臣的诊断。”
“你说。”
“殿下亏损最多的在于心脉,体肤之伤尚可愈全,心神之损无从弥补,况且……”
“况且什幺?”
“殿下还强行逆转气血,加速损伤!”
“什幺?!”
“殿下拥有非常人可比的坚强意志,本为好事,可在特殊情况下,却成为了他自我伤害的利器。从他的脉象损伤来看,他曾多次以一己之力强行抵抗药物的侵蚀,违逆药物对身体产生的必然生理反应,仅仅靠精神毅力支撑……或者殿下有他的苦衷,但这样的违逆无可避免的给身体带来根本乃至无法修复的损伤……”
“砰!”猝夜手中的药箱重重的砸在地上,不敢置信的张大嘴,浑身如筛糠般战栗不止。
“不……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姬世豪恍若未闻,神情呆滞的看着虚空,踉跄的退后一步,喃喃道,“皇兄他为什幺要……”
他的皇兄一向心比天高,在面对凌辱,面对无可奈何的时候,他怎幺会乖乖就范?连药都敢违逆,还有什幺是不敢的?哪怕是不惜伤害自己!
猝夜跪着爬行到床前,不断的磕头,朝姬世宁,又朝赭太医,“赭太医,我求求你救救主子!只要你能救主子,让我做什幺我都愿意!是我给主子用了迷药,我罪该万死!可是主子不能有事……他受了太多苦,就连迷药,他也要强行让自己快速清醒,我真的不知道主子竟如此……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不惧生死、喜怒不形于色的暗卫,此刻却哭得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像要把所有未在人前展露的情绪统统发泄出来,而这些情绪,全都是为了一个人,他的主人。
姬世豪仿佛反应慢了半拍,呆呆的看了猝夜一眼,眼中已看不出任何情绪。
突然,他猛的出手,一把将赭太医从地上提了起来,声音低沉得可怕,“你说的有生之年,是什幺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