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诚七十岁大寿那晚喝多了,又不肯老实睡觉,非要拉着韩韵绮聊天。
“阿韵,爸爸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看到你风光大嫁……我的女儿,结婚的时候,我要包、包下……”韩若诚大着舌头,半天也没说清楚他要包下什么给韩韵绮结婚。
韩韵绮好笑地说:“爸爸,你还没有很老吧?我也没说一辈子不嫁啊。你先想清楚包什么再说吧。”
韩若诚从沙发上直起来一点,又对她晃晃手指头说:“不、不对,我这辈子最欣慰的事,就是你没有匆匆忙忙,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说明我、我和你妈妈,给了你足够的爱……”
韩若诚是个当过兵的硬汉,韩韵绮从来没听他说过“爱”这个字,心里感动了一下,附和道:“是呀。别说婚姻了,男人和爱情对你女儿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韩若诚瘫回沙发上,对韩韵绮比了个大拇指,喃喃地说:“我女儿、了不起……是干大事的人……拿奖拿到手软……”
韩韵绮给他盖上一条毯子,小声说:“哪有拿到手软……”
不过她这几年确实是把国内能拿的纪实类摄影奖项都拿遍了,已经开始拿国际大奖了。
第一张为她赢来国际大奖的作品,还是她在当年在迦利亚无意中拍的一张采姆的照片。
采姆当时正在帮她和庄景涵做饭,土灶上的平底锅里滋滋煎着培根,而星星坐在她脚边,捧着一碗灰土一般的燕麦片在吃,眼巴巴地闻着培根的气味,似乎在用香味下饭。
采姆的脸上是一种虔诚的神情,好像她吃不上培根并不是什么坏事,能煎一煎培根,就是很大的福分了。
这是韩韵绮在帮揭露M国恶行时用的一张照片,因为采姆和星星两个人极为真实的神情而一时激起了千层浪。
韩韵绮那一系列“揭秘”过后不久,M国终于在多方重压之下,逐渐从迦利亚撤军,与巴瓦叛军彻底断了联系。
韩韵绮知道自己的努力在其中占的比重并不大,罗伊和其他迦利亚人应当做了很多很多她看不见的事。
然后慢慢的,迦利亚的和谈顺利完成了,迦利人和巴瓦人的联合政府组建了,物资和现金援助渐渐到位了,其他国家的维和部队逐步撤出了……
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国的现代史,放进新闻里不过是隔叁岔五的几十秒,放进历史书里,也不过就是短短一两页。
然而现实中已经又是叁年过去了。
这叁年里,韩韵绮减少了商业拍摄的安排,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拍一些公益性质的纪实摄影。
反正她不缺钱,很适合专门去挑那些无人问津的领域,拍一些从来不被人看见的女性。
中间还遇到过不少次危险,有一次去拍服装厂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的女工,差点被工厂老板打出去,有一次去山里拍一个被拐卖的女大学生,还没进村,就被人扎破了了车胎,在荒山野岭等了大半夜救援。
最夸张的一次是去拍靠赶海为生的海女,他们的船在海上突然遭遇了一场风暴,渔船无数次被巨浪卷起,又重重摔下,韩韵绮回到大陆上以后全身都是淤青挫伤,足足在家躺了一个多月。
这些照片背后的艰难险阻她从来没跟外人说过,也从来没有阻碍过她的步伐。
叁十岁出头的韩韵绮声名鹊起,世上还有许多高峰在等她攀登。
不是为了什么名和利,她只是觉得,既然还有值得拍的人,她就不能停下脚步。
就像着名的登山家乔治·马洛里说过的那样,为什么要登山,“因为山就在那里”。
她找到了人生的使命,就应该坚持下去。
韩若诚翻了个身,又嘟嘟囔囔地问:“阿韵,你是决定不结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