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物是人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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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事重重,西征先零的平叛之战,李景肃却打得异常顺利。

他带兵打仗的风格一向是速战速决,这次出征虽说部分原因是为了拖延婚约,但他并没有刻意拖延、延误战机。用了一个月时间,他带领三万大军赶到叛乱的先零部族聚集地,与当地边将汇合,掌握情报后便迅速对叛乱者展开进攻。

先零原本是没有足够实力自立的弱小部族,李景肃打了两仗之后才找出叛乱背后的真正原因,竟然是昱朝的西域金州刺史在背后煽动,联合了先零、淤和等部族,试图脱离北茹的掌控。昱朝的西域地区在李景肃去年的南征之后便与朔阳朝廷中断了联系。朔阳城破、永嘉帝被俘的消息也是过了许久才传到金州,主政一方的刺史迫切希望能够打通道路,重新与中原政权取得联系。先零、淤和这些小部落正好阻挡在通往南方的道路上。

搞清楚叛乱的真正原因,李景肃更加游刃有余。面对昱朝、先零、淤和三方联军,他麾下的三万军队虽然不占兵力优势,胜在精锐。加上他本人的军事才能在北茹堪称首屈一指,要打赢这场仗并无难度。只用了三个多月,他便攻下金州城,斩杀了被迫投降的刺史,并将受到挑唆举兵叛乱的先零、淤和两部首领扣押起来,平定了这场叛乱。捷报交给急使送出时,距离他自平栾出征刚好过去四个半月。

紧张的战事一夕结束,顿时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李景肃一面等待朝廷的命令,一面让军队做好随时班师的准备。他知道刘辉不会把自己留在这里,仗打完了,就该马上回去了。一方面是因为边境之地原本就有守将驻扎,不会平白浪费精锐的中央军力。另一方面,自己若是带着三万大军滞留,刘辉怕是要怀疑他有二心了。

刘辉对他,本来就谈不上什么信任有加。小舅子和亲弟弟相比,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刘辉看似倚重他,无非是因为他背后有整个部族的势力,再加上他的才能确实在刘淼之上。

何况他心里的确想早点回去。虽说回去要面对让他头疼的婚约,可远离平栾就等于远离了司徒晔。四个多月来得不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他实在挂念得很。

不过每次想念司徒晔,他总是会立刻想起出征前在宫里,听到他与刘辉和司徒玮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情形,心里便酸得不成样子。想着他现在总算不用吃苦头受委屈了,好吃好喝地有人照顾,自己该为他高兴,也不用再愧疚于将他俘获。可说归这么说,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做得到。刘辉对司徒晔好,他总是嫉妒的,即便很清楚刘辉并不嗜好男色。

战事繁忙的时候他想不起来这么多心思,闲下来这几天,却总是惦记着,一个人闷在心里患得患失。好在除了近身的穆陵,倒也没人看得出他的心事。

半个多月后,使者回来了,带回了刘辉的手谕。刘辉除了口头褒奖之外,下令让他处理好战后事宜便立刻带军队返回都城。手谕的用词十分温和,并无迫切之意,显然是接下来没有用兵计划,不急着召回大军。

“今年已经过半,还不急于调动军队,看来王上今年不一定会继续南征了。”

让使者下去休息之后,李景肃单独对穆陵说道。他觉得有点遗憾,却也不知怎么的悄悄松了一口气。

穆陵却压低了声音:“主人,跟着使者前来的一个士兵,刚才私下里交给属下一封短笺,说是西宫禁军队长托他转交给主人的。”

“哦?鸣风叫他带给我的?他怎么不自己对我说?”

“说是李队长千叮万嘱,让他一定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必须私下转交。都是同族,才敢如此相托。”

李景肃点点头:“拿给我看。”

他故作镇定,心里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密封起来的短笺外没有任何字迹,封口处涂了一个纯粹装饰性的花押作为密封标记,拆开之后同样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足可见李鸣风的谨慎。

短笺只有一行字——“西宫之主抱恙数月,病笃,甚忧。”

十二个字,看得李景肃心惊肉跳。这行字什么都没说清楚,也没说让他立刻赶回去,却在暗示情况不妙。倘若只是普通的患病,应该不至于让李鸣风冒险到这种程度。

李景肃捏着那张纸,几乎要把纸张揉碎。穆陵见他神情不对,忙问:“主人,平栾出了什么事吗?”

“平栾出没出事我不知道,但是他出事了。”李景肃深吸一口气,下令道:“马上通知所有将官,今明两天准备妥当,后天一早出发!不得有任何延误!”

穆陵虽然惊讶,机敏如他,很容易便猜到李景肃所说的“他”指的是谁,当即雷厉风行地将命令传递下去。

原本穆陵担心命令太急,引起军队不满。好在将士们十多天来休整得差不多了,正是归心渐起的时候,对即刻出发的命令欣然接受。可李景肃还是嫌太慢。若不是穆陵劝着,他都想把军队甩给别人带着慢慢走,自己快马加鞭先赶回去。

总算李景肃理智还在,穆陵又拼死劝着拦着,才没付诸行动。戎马生涯这么多年,李景肃一向重视与麾下将士之间的信赖,知道不能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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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了自己在军队中的威望。

可内心的焦灼还是让他再一次破了纪录。来的时候行军用了一个月,回去的时候本该是凯旋班师慢悠悠地,愣是让他十八天就带着大军赶到平栾城下。不明就里的副将阖罗银开玩笑地说,急得跟要回去打平栾城似的!

他无心回应部下的玩笑。十八天的急行军,他度日如年。因为无法获得确切消息,他总忍不住胡思乱想,生怕自己赶回去已经来不及见那人最后一面。晚上也睡不踏实,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噩梦,白天又急着赶路,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好不容易看到平栾的城墙,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一路上跟着揪心的穆陵,都觉得总算熬出头了。

饶是如此,也已经是八月底,距离他出征刚好过去半年。

他回来得太急,到了城外还有一天的路程时才派人通报。朝廷也没来得及准备,索性简化了入城手续,让军队就地解散各自回营。李景肃则把交割俘虏以及战利品的事全部甩给阖罗银和穆陵,连家都没回,只带了两三个贴身亲兵直接去了王宫。

没成想,刘辉不在宫里。女官告诉李景肃,刘辉、刘淼兄弟俩到城北山上的行宫避暑打猎,还要几天才能回来。李景肃听得直皱眉。可是转念一想,司徒晔只是个被俘的敌国皇帝、有名无实的永嘉侯,他的死活自然不会影响到刘辉的行程。

他也没顾得上去见姐姐,转身直奔西宫。李鸣风远远地看见他,小跑着迎上来,满脸如释重负:“大人,您总算赶回来了!”

他压抑着紧张的心情急切地问:“永嘉侯怎么样了?”

李鸣风顿时神色黯然:“不太好……”

“他生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大人还是自己去看吧。”

李鸣风轻声叹气,带着他走进去。宫室大门紧闭,院子里站岗的士兵神色漠然。李鸣风对他们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把房门打开。

走进那扇门的时候,李景肃的心都在颤抖。他预想了无数种场面,却怎么也没想到,司徒晔并没有如他预想一般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或者直接变成一具停放在屋内的棺材,而是好端端活生生地坐在卧榻一角。

只不过他紧紧抱住双腿,整个人蜷缩在墙角。房门打开的响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下一刻他便厉声尖叫起来,死命朝墙角钻,像是要把自己躲进墙里一样,嘴里毫无章法地胡乱大叫。哗啦哗啦的铁链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他的尖叫中,格外刺耳。

李景肃目瞪口呆,回头问李鸣风:“怎么回事?他这是怎么了?”

“他不是因为看到大人您才这样……”李鸣风艰难地回答,“永嘉侯……疯了。”

李景肃觉得自己快疯了。他暴怒地追问:“好端端的怎么会疯了!?什么时候的事?”

李鸣风倏地跪在地上,低声回答:“永嘉侯变成这样,至少已有三个多月。期间……还有种种……下官实在无能为力。没能保护永嘉侯周全,都是下官无能!”

李景肃强忍着想要责骂的冲动,走向仍在尖叫不已的司徒晔。走近了才看清,司徒晔的模样与半年前判若两人,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漆黑的眼睛在瘦脱了相的脸上大得有点吓人。长发也没有好好梳理,乱糟糟的披散着。小脸还算干净,嘴角却有乌青的痕迹。

身上的衣服只是件堪堪蔽体的里衣,既不合身也不怎么干净,衣摆袖口等处都有污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光着两条腿。更过分的是,他两只手腕上都拴着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手腕甚至都磨破了皮,红肿渗血。

李景肃的靠近让司徒晔的叫声愈发凄厉。他强忍着痛心,试探性地伸出手,放缓了语调安抚他:“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还认得出我吗?”

司徒晔尖叫着打开他的手,扭头使劲往墙角缩。李景肃试着转过他的肩膀,想让他面对自己,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抗拒。司徒晔手脚并用,拼命踢打挣扎,动作毫无章法而又不顾一切。

李景肃一个身强力壮的武将,司徒晔即便发了疯,那点力气对他来说仍像是猫抓一样。但他不敢对他动用蛮力,一心想要安抚。可一个失去神智的人是不能用常理衡量的。李景肃硬挨了几下,当司徒晔差点戳到他眼睛的时候,他终于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只得化掌为刀,用力击打他的后颈大脉,才让少年停止了疯狂的抗拒。

宫室中顿时安静下来,李景肃兀自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他抚摸着怀中瘦削的身体,抓起那根拴住他的铁链,问李鸣风:“这链子,是王上的意思?”

“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上不是对他很好吗?他做了什么得罪了王上?”

“这个……下官也不知详情。大人走后不久,永嘉侯便被王上接走。过了一段时间再回来,便……这个样子了。不管何人近身,都大喊大叫、挣扎抗拒……”

“有请大夫看过么?”

李鸣风低声回答:“王上没有吩咐。下官私下请大夫偷偷诊治、配了药来喝,看似也没什么效果……”

李景肃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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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相信李鸣风已经尽力了。司徒晔的现状与李鸣风无关。这不是小小一个禁军队长能够插手的。

可是眼见怀中的人无声无息,他的心都在滴血,又忍不住埋怨李鸣风为什么不早点设法通知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回来。

少年瘦得几乎没什么分量,纤细的手腕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却使出吃奶的力气攻击所有靠近的人。那双漆黑的眸子完全失去了神采,像是什么人都认不出来了,只剩下恐惧与绝望。这间宫室中缺医少药,无人照料。若不是李鸣风还惦记着他的生死,恐怕真是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了。

李景肃猛然抽出随身的短刀,用削铁如泥的刀刃砍断了铁链,抱起司徒晔起身便走。李鸣风惊问:“大人,您要带永嘉侯去哪?”

“带他回家治疗。”

“可是王上如果追究起来……”

李景肃想了想,道:“我走之后,你便去行宫通报王上,就说是我强行将他带走的。你要阻拦,被我打伤。”

李鸣风陡然一惊:“大人,下官怎会如此!”

“你听我的,就这么办。”李景肃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多谢你通知我,鸣风。我现在没空多问,等他安定下来,你再一五一十告诉我,这几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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