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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拍门叫道:“应二哥!应二哥!你开开罢,我说错了,你将就我些儿,我再不敢了!应二哥!”徐应悟气得脑子发懵,自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一个劲儿喊他“滚”。直喊得胸口憋闷,手脚都麻了,听外边儿没了声儿,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回到榻边坐下,按着胸口气喘如牛。这他妈什么人呐!怎么会有人脱了裤子、抓着鸡儿,开始讲述他和旁人做爱的详情?!合着这货是因在潘金莲那儿没落着痛快,才跑来找他发泄?真他妈把人当不要钱的飞机杯了?!
徐应悟烦躁难忍,抑制不住想要摔烂、砸碎、捏爆些什么的冲动。他在屋里四下寻摸半天,最终什么也舍不得破坏,只能哐哐捶床板子泄愤。
撒了一通气,徐应悟浑身酸软倒在榻上,只觉心灰意冷,又陷入深深的沮丧与自我怀疑。徐应悟啊徐应悟,你脑袋被驴踢了吗?西门庆啊他是!得蠢成什么样,才会指望这么个离了女人一日也活不下去的淫魔色鬼真心相待?
书里写这人素来以偷情通奸为荣,丝毫不知羞耻避讳,他的那些女人们也一味曲意逢迎,故而他常占着这个,又想着那个,把同这个办事的细节讲给那个听,叫这些妇女们彼此竞争邀宠,他在其中坐收渔利,好不得意快活。
徐应悟越想越郁闷,怎么也不愿接受自己成为西门庆淫乱“后宫”中的一员这件事。他咬牙攥拳暗下决心,要与这没心肝的畜生一刀两断!
主意已定,徐应悟强逼自己抽离出来,深深呼吸几次,渐觉意识迷蒙,就要睡去。恍惚入梦之时,西门庆的荒唐言语又浮上心头。
“……潘六儿几番弄它不起……”
“干够半个时辰,它只干磨着不丢兴……”
徐应悟倏地惊醒,一下坐了起来。这货有性瘾,他不行了不会老实儿认怂的!他硬不起来、做得不爽,会怎么办?吃药啊!西门庆死亡的直接诱因,就是酒后服用了大剂量的“胡僧药”,引发心脑血管疾病急性发作。
这胡僧药,是一位自称来自西域的古怪僧人白送给西门庆的强力春药,服用少许后便可数个时辰金枪不倒。西门庆使了一回便上了瘾,一日不用便过不得,后来渐渐产生耐药性,只得逐步加大剂量。他身体承受不了,开始出现手脚冰凉、腰酸心悸的症状,他却毫不在意一味贪欢,最终落得个精尽人亡的龌龊死法。
徐应悟直冒冷汗,回忆起书中所写胡僧赠药的时间,正是在官哥儿夭折之后、李瓶儿去世前!那不就是最近?!
当初穿进来之时若直接与他断了也罢,如今已做了这么多、错了这么多,泥足深陷至此,这时撇下他不管,任由他堕入深渊,岂不前功尽弃、白白惹这一身腥膻?徐应悟才下的决心,又动摇了。
话又说回来,西门庆是这么个缺德玩意儿,也不能全怪他吧。西门庆从小生长在毫无自由平等观念的封建社会,全没受过健康的感情观教育,在他看来,同时与多人保持性接触是一件极合情合理的平常事。正如你不能指责宋朝人不懂接生需要无菌操作,你同样不该用上千年后的伦理价值观去批判古人。
为了说服自己原谅西门庆,徐应悟甚至咬牙对自己承认,他刚才发那么大火,多少有点吃醋的成分。得知西门庆与潘金莲做了,还做了“半个时辰”,他嫉妒得不行,却没脸直说,这才憋得发起疯来。
明早还是得去找他。徐应悟重新打定主意,旁的不论,保他小命要紧,得看着他,别让他去找什么鬼胡僧。还有那个不知耻的潘金莲,西门庆几房妻妾中就数她最淫荡贪欢,没了胡僧药,她也会想别的办法榨干西门庆,得想个法子,趁早打发了她去。徐应悟暗自筹谋,琢磨着琢磨着,竟昏沉睡去。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徐应悟醒来后躺在榻上呆了许久,才记起如今他身在何处。事情好多啊,今天要送小张松离家“住校”,还得上西门府同那冤家周旋,要如何开口破冰,他还毫无头绪。
徐应悟双手捧脸搓了几下,打起精神拉开房门。
脚下竟传来“哎哟”一声,西门庆仰面一躺,正倒在徐应悟腿上。
他两人一个坐地上昂着头,一个站那儿瞪着眼儿,两双惺忪睡眼四目相接。
“你……没回?”徐应悟只觉浑身一麻,登时腿都软了。
西门庆眼里全是血丝,眼角还挂着干涸的泪渍。他撇嘴叫了声“应二哥”,带着浓浓的鼻音,接着两手朝上一伸,徐应悟赶紧把他拽起来。
“这……怎就天亮了?”西门庆撅嘴怪道,“你当真不给我开门?叫我干坐一宿?”
“是我叫你坐这儿的?”徐应悟哭笑不得,又心疼得紧,纵是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西门庆揉揉眼睛道:“应二哥吃起醋来,可太凶恶了,像要吃人!”
妇女争风吃醋,他见得多了。往常他在李桂姐院里几日不回府,大房五房接连派人去叫,潘金莲递去的情帖儿叫李桂姐瞧见了,李桂姐便生气使小性儿,非叫他回家绞了潘金莲的头发送去,才愿理他。西门庆乐得见女人为他争斗,只是没想到他
', ' ')('应二哥一个大男人,也为他拈酸吃味,竟还气得发疯,他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哄了。
徐应悟被他戳穿,臊得没眼看他,脑子一热,竟失口认了:“我就吃醋!你管我?往后你与那小淫妇好生过日子吧,少来招惹我!”
西门庆“扑哧”笑了,心道你认了便好,就怕你不认。于是仿着平日里笼络妇女那套甜言蜜语,一把抱住他应二哥道:“我谁也不招惹,往后专招惹你。任哪个小淫妇也赶不上我应二哥一根指头儿!”徐应悟“切”了一声道:“我信你个王八犊子!滚滚滚!”说着把他从身上扒拉下去。
西门庆笑嘻嘻背手踱到榻边,直挺挺朝上一躺:“管你信不信,往后我便住下了。你叫玳安儿把我官服官印、连同钱箱衣箱,一并取来罢。”
他并非真要与他应二哥同居,不过想哄他开心。女人都吃这套,这招百试不爽。欢场上行走,不都图个及时此刻,谁管你是否真的住下,一时高兴,便可快活一时,故而西门庆张口就来,说得信誓旦旦,一脸真诚。
徐应悟耳边一点红,迅速染满脸庞,旋即正色道:“说的甚么怪话?你不要脸,我还要呢!穿靴戴帽的汉子,住到我这儿算甚么张致?”
“我不住这里,回去又叫那些娘们儿绊住,几日见不着应二哥,叫我怎生过得?”
徐应悟咬唇不语,纠结片刻后横下心道:“我随你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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