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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那阵子的记忆很模糊,日复一日,浑浑噩噩。逃不开迷惘,找不到未来。
这种矛盾一直持续到你高考结束。学习对你来说是最简单的事,只要你成绩优异,老师就不会计较你平日乖戾不合群的性子。矛盾爆发的导火线是你在高考中交了白卷。一个被所有人看好的优秀学子,在人生最关键的考试中做出最叛逆的反抗。
高考零分,可以说是一件非常轰动的事,如果你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恐怕早就被媒体记者包围采访。可惜你不是,你是白家的四少,如此有辱家门的事,你的父亲不会允许它的发酵,用尽手段把这件事封在众人口中任由它腐烂。人们只知道那届高考出了一个零分,却再查不到那个学生的具体信息。
那天晚上你们争执些什么内容你已经不太记得。十八岁正直年轻的你不可能躲不开你父亲打在身上的棍棒。只是在棍子轮下来的那一刻,你自己放弃了闪躲。你骨子里偏执,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既然下定决心同这个家,同这段亲情做出了断,那么你作为白家人而活的十八年里所受到的眷顾和便利,都会变成你欠白家的情谊。如果通过这样决绝的方式可以让一切回到原点,这顿打,就不算白挨。
四年前的你还做不到像现在这般面面俱到步步为营,你给自己选择了一条没有退路的独木桥,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你没有自虐的癖好,但那天你淋着雨拖着伤腿坐在台阶上,感受着身体上不知哪里传来的彻骨疼痛,你的心里是痛快的,十八年来第一次感受到舒爽,那是自由的味道。
其实你偶遇的警察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恩情。只是发烧而已,就算你没有遇到他,没有被他收留一夜,你也死不了,最多会难受一晚上。当你把手上佩戴的手表留给他,就是在告诉他,这份微不足道的情你承了,他应得的报酬你给了,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即使在街上再次遇到,你也认不出记忆里模糊的容貌。
而现在,那个穿着警察制服,穿着公用雨衣,把背后温暖留给你的身影,突然拥有了脸。从眉眼到鼻唇,一笔一划在你的脑海中雕刻出他本来应该有的模样。阿程的脸逐渐清晰,和你记忆中的人逐渐重合到一起。他就是阿程。其实他们一直都很像,即使被岁月和磨难打磨去掉棱角。阿程失去了很多的东西,也失去了情绪表达的能力,但他们就是一个人,明明那么相像,你却没有认出来。
或者说,其实你的潜意识早就认出阿程原来的样子,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所以才会去做那些你以往不会去做的事,才会为这个人一次又一次的破例,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你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命运。然而你们两个的相遇,就是一个完整的轮回。第一次的背道而驰,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遇。
你从空旷的房间退出来,不再去打扰阿程怀缅封存的过去。你一手打着伞,从兜里掏出支烟叼在嘴里,雨中夹杂的冰晶落在地上化成了水,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烟支有些发潮,你打了几次火才把烟点燃。你会抽烟,烟瘾不大,在必要社交场合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你的皮鞋踩在黄土地上沾满了泥点,噼啪的雨声更加令你厌烦。你不属于这里,这里确却是阿程的全世界。
阿程没有让你等太久。在屋子里逛了一圈,能够带走也就只有那个红木箱子。他让你先回车上等他,自己则去附近挨家挨户地敲门。阿程是在这里长大的,周围的邻居不会有人不认识他,曾经的警察身份和现在强奸犯身份落差,必定令他成为众矢之的。人们用着或鄙视或嘲讽的嘴脸对着赔笑的阿程恶语相向,更有甚者对他吐口水,拉出看家狗来撵他走,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难听的字眼,唯独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他唯一的亲人的墓碑立在哪里。
阿程回到车上,把手中的箱子放在副驾驶的脚垫下,生怕箱子上的灰尘弄脏你车的座椅。
这样也好。现在还不是时候。
背负着骂名和莫须有罪名的阿程不适合去祭拜老人。他得站在阳光下,清清白白地,带着他所有的尊严和荣誉,去告慰先人。
你并不着急回去,你让阿程开着车在附近转悠。这种地方闭塞落后,没有属于自己的重点工业和景点,即使和市里仅隔着几个小时的车程,经济发展与市里相差甚远,人文和习惯看起来也同市里有几年的差异。说好听点是单纯质朴,说难听点就是封建保守。
阿程作为小城镇一日游的导游也算称职,努力把他记忆力有趣的地方都掏出来,带着你去游玩。他年少离家,自己又多年未归,你想要了解再多的事,他也答不上来。
你不是个过分讲究的人,不会拒绝他带给你,在他印象里喜欢的各种路边小吃。只是他走过的地方,总人有在背后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这令你非常不愉快。你的东西,好与坏都容不得别人去评价。也只有生活不幸福的人,才会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好像把别人贬低得一文不值,才能显得出自己生存的价值。
阿程能够把自己情绪完好地隐藏起来,希望你来一次能够玩得开心。你不想毁掉这份关怀,便不与一些无知者计较。
冬天天
', ' ')('黑得早,下了大半天的雨夹雪竟然在傍晚放晴。既然已经圆了阿程回家的心愿,你们也该启程回去。你坐在后座看向车窗外,被冬雨洗刷过的天空,幕染澄澈星光璀璨。
阿程开着车拐进了一条小路。你心中突然有了某种你不太确定的预感,好像接下来才是你们此次旅途的终点,让你本能地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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