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秀深以为庄锦蓉是一个有生活智慧和高度的人,但两人的道显然不在同一条线上,所以考虑问题的立场和结果都不一样,而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是非常困难的,所以也不直接跟她解释而是问:“庄姨,吕芬跟了你有八年了吧?”
庄锦蓉一愣,方文秀又接着说:“你现在敢放手给她,放心退下来吗?”
方文秀只两句话就把庄锦蓉的思路带开,又说:“她到现在都不敢去考试,为什么?因为只要你在她身边一天,她就永远都觉得自己有依靠,永远觉得自己不行。”
庄锦蓉脸色又一变,想反驳什么,但对上方文秀过于平静的目光,她沉静下来,开始思索,方文秀又说:“我是真的为了华山建筑的好,为了能培养出一个将来能接班的人,能真正把大后方交出去的人,才把吕芬调过来,她需要一个合适的环境,推她一把,让她吃点苦头才能有一天能真正的独当一面。”
庄锦蓉想了一下,终于叹一气:“你说得对,孩子是要放出去才能真正长大的。”她转而又看着里面的办公室若有所思的说:“这么看起来,倒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方文秀一笑,没说话,里面魏恒看的见庄锦蓉的表情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被她弄的莫名其妙。
后来庄锦蓉又回到办公室,当着魏恒的面给了方文秀一个电话号码,对她说:“你去找这个人,她原来在国企了干了一辈子财务,现在人家退休在家,也算是老前辈了,你们能不能把她请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方文秀收了电话,笑着对她说:“庄姨,真心谢谢你了。”
庄锦蓉没说话,瞥了一边的魏恒,魏恒瞬间觉得他刚才说许诺出去的那句人情又重了几分,自己这会真把庄锦蓉当一回事了,特别陈恳的对她道谢,亲自给送了出去,让庄锦蓉心里又受用了一下。
庄锦蓉走了以后,方文秀把电话又给了魏恒对他说:“这个人,魏总要亲自去请,真正的人才,你是招不来的,是要你自己真心去请回来的。”
庄锦蓉送过来的四个人,老中青搭配,有圆滑老道的也有铿锵断绝的,精英全都送来了,几个人知道就是来帮忙,也不怕把人得罪了,风风火火干了起来,方文秀和魏恒一起下去转了一圈,整个财务室气氛紧张如同战场,吕芬从里面的办公室里出来和大家一起在大办公室办公,方文秀看了片刻终于放了心。
晚上魏恒的办公室里一直亮着灯,下面人在为你卖命,你却是不能歇着的,哪怕隔着一层楼,你也要和他们在一起,实际上有时候你的作为,不要以为人家不知道,只要你做了,就没有什么别人能不知道的。
隔着半条走廊,方文秀的办公室里也一直亮灯到半夜,魏恒坚守多久,她就要陪多久,两个人各居不同空间,一个抽烟抽得烟雾缭绕,魏恒一夜基本什么事情都没做,抽了不少烟,心思陷入沉静状态,想了很多,悟了很多,三十岁的时候真正开始走向静心明理的境界。而方文秀一夜沉思,房间里的白炽灯显得格外冷清,他们的开始就是如此而已。
大老板陪着一起加班,财务部干劲十足,过了午夜魏恒打了个招呼大家才散去。
午夜冷清的街头,方文秀步出办公大楼,冯坤立刻就把车子开了过来,不偏不斜的正好停在脚边,这么晚了他不用谁跟他说一声,只要方文秀用他,他就一定按时守着。
魏恒正好把车子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看见了不由把车子停了下来,魏恒看看从车上下来给方文秀开车门的冯坤,又看看方文秀,这个场景忽然触动了他脑子里的一根弦,他发现这个场景他曾经在他父亲那里看见过,他父亲的司机,但凡后来有出息,全都是这样,只要他父亲一出现,一定把车停在最合适的位置。他父亲也从来不自己开车门,不会给他开车门的人,两次就会看不见了。
魏恒不傻也不弱,只是他无论什么东西都得到的太容易了,太理所当然了,所以他是有脑子不用,横冲直撞的走到今天,他忽然有一种感悟,他还差的太远了,人原来还有这样一种活法,魏恒叫:“方文秀。”
方文秀看过去,他又忽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方文秀等了他一下,接了他话说:“魏总家里有酒吗?”
魏恒被她问的莫名其妙的说:“有啊,干嘛?你要吃宵夜啊?”
方文秀笑笑说:“我不吃宵夜,宵夜那是给鬼吃的,魏总要是养生我劝你以后也别吃了。”
魏恒说:“我一般不吃,那你问我有酒干嘛?”
方文秀高深莫测的笑道:“魏总准备两箱酒吧,我们明天去请个高人回来。”说完方文秀又嘱咐了一句:“外面市面上买到的不行,要特供,我想魏总应该不缺。”
方文秀跟魏恒打了个招呼先上车而去,魏恒坐在车里半天没动,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自从和方文秀联系上以后,他能预感到他将来要面临的局面是一个非常大的格局和高度,这让他很兴奋和自信起来,忽然觉得他的生活将不会一成不变而充满了挑战和乐趣,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高度和格局,而如今他自己慢慢的体会到了,前面那条路终于让他慢慢摸到了边际。
魏恒笑了起来,一轰油门,性能良好的跑车咆哮着冲进无边夜色,他真正精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一章
魏恒第二天一大早跑回家,魏母没见他大早上回家过,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结果他张口就要两箱酒,问他什么事也不说,还急得要死,魏母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去地下室去取了。
魏恒抱了两箱,又风风火火的走了,连声招呼也不打,老娘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把魏母一人丢在地下室也不管,老太太从地下室出来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就知道这个讨债的冤家这是走了,她是个修养极好的女人,少有真正动气的时候,但到底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总觉得魏恒眼看着三十岁了,还是不懂事。
魏律清进门的时候,老太太正给门口的盆景浇水,看见他就说:“这个魏恒哦,大早上跑来要了两箱酒又跑了,问他干什么也不说,毛毛糙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
魏律清出去晨练,回来的时候也是正好看着魏恒的车屁股从马路那边拐过去,听魏母说魏恒回来拿酒,换鞋的动作停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吃过早餐,出门坐上车,魏律清才对跟着他的人说:“一会给魏斌打个电话让他晚上回家一趟。”
魏恒因为早上跑回家了一趟,到了公司稍微晚了一点,走进公司大门忽然就觉得气氛有点不一样了,前几天公司里是松松散散,基本没人干活,一帮人看见他就作鸟兽散,他心里清楚,能留下来的人,都是在观望,看见他这里形式不对立马就会跑,人心都散了,可他今天一进去,没人看见他就躲了,真看出有的人在做事了,也有人跟他打招呼了。
魏恒不知道的是,昨天一天钟伟在各部门一转,他客气的很,姿态方的很低,都有几分低声下气的意思,但是他越是低调,却越是让各部门的人小心,他给下面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这家公司的局势要变了,真正做事的人来了,还想继续留在这里的就不要混了。
方文秀比魏恒早到公司,钟伟比她早到几分钟,来了就在她的办公室等她,他也可怜还没有自己的办公室,这事方文秀琢磨着还是要等魏恒来了解决。
两人先说正事,钟伟把昨天统计的几个重要部门缺的职位连夜做了一张表格给方文秀看,方文秀看了以后,让他抓紧时间去办,钟伟答应了出去,方文秀又叫住他,让他尽快给自己报一个驾驶班。
钟伟有疑惑,方文秀也不说什么,他教钟伟从来都是直接说的少,大部分是亲自做给他看,让他自己去体会,昨天晚上魏恒看她上车时候的眼神她看见了,魏恒是习惯自己开车的,她如今虽然是被魏恒请回来的,但是说到底也是他的下属,一个下属做的比老板还有派头,凸显出来的架势比老板还要高,那既是对上司的不尊重,对她自己也绝对没有好处,如今魏恒可能不会在意,但等他慢慢掌握局势,一旦他身上权利的形势一形成,他的心理就会产生变化,历史上多少能人,最后结局凄惨就是不知道在自己老板的势没有形成之前,开始收敛自己的锋芒,功高震主历来下场不好,你身败名裂的死了,还不会有人同情你。
钟伟出去,方文秀坐在屋里想事情,不一会魏恒就到了,进门就很兴奋的问她:“今天咱们去哪?”
方文秀却是不急,先招呼魏恒坐下,又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端给他,然后才笑眯眯的问他:“魏总,打算什么时候把那个刘经理调上来?现在钟伟在调查各部门人员的流失情况,但毕竟他是新来的声望不够,大事他还是处理不了?对了他现在还没有办公室,要不。你抽空看看给他安排在哪里合适?”
魏恒很奇怪方文秀这种事还要请示他,直接就说:“这事你还用跟我说吗?那周文堪原来的助力的办公室不就在那吗?他要是不喜欢让他随便挑,看上哪间我把人撵走就是了。”
方文秀笑了笑说:“那就原来助理那间吧。”说完她停顿一下又问:“刘经理魏总打算什么时候请过来聊聊?”
魏恒皱眉说:“我知道这事挺着急,不过我一直在琢磨你跟我说的好聚不如好散这档子事,这人要调上来,我要用他就要好好的用,至于这个怎么个好聚法我还要捉摸琢磨,两天吧,两天后我把他叫过来好好和他聊聊。”
方文秀心下赞许,脸上不露,只是说:“这样也好,郑重一些至少会有一个好的开局。”
两人在屋里又闲扯两句,然后一起出了公司,方文秀还是坐魏恒的车,两人直奔郊区。
车子开出去快两个小时,终于出了市区,正直夏末秋初的时节,马路两边的农田一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景象,魏恒瞬间心情大好,慢慢降下车窗,一阵清新的风刮进车内,他深吸两口气,把车速放缓,掏出一颗烟来,正满身找打火机,突然就听见旁边一响,方文秀伸着手把一个点着火的打火机伸到他嘴边。
魏恒一愣低头点燃火,问方文秀:“你抽烟?”
方文秀摇摇头,把打火机认真的装回衣服口袋:“不抽,这是我爸爸用的,我留在身边做个纪念。”
魏恒有片刻的默然,老实讲方远山活着的时候他不太看得起他,他十几岁的时候,方远山就开始在他们家里出入,他一直觉得方远山是借着上一辈的恩情一直在他们家讨便宜,所以他自己出来做事的时候用方远山也用的理所当然,两人共事的时候,他不太尊重方远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方远山也一直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他,难免就更轻视了这个人,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方文秀的这个举动,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对已经死了的方远山,对现在的方文秀,无法具体说明的一种心情,或许是因为方文秀,对一个死了的人心里生出一两分尊敬或者是悔意来,也对一个活着的人把一个死了的人真正放在心里而生出几分特别的感慨和敬意来。一路开过去,方文秀指挥着魏恒在一个路口拐上一条土路,又开了五分钟前面出现一栋平房,那房子很有特点,黑瓦的屋顶,白色的墙,廊下几根红漆大柱子,很是复古,但也有点不伦不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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