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造访此处的不是别人,而是不久前刚被穆京宸带人砸了场子的碧麟商会会长,林粤。
“一句不欢迎能拦得住你吗?”
渝眠冷哼一声,对林粤并无好感,用瘦弱的身体堵在门口,似乎不愿意让林粤进去和渝棠接触。
“你的性子还是这样,从前有你父亲在能护着你,这些年你怕是没给你哥哥添麻烦吧?”
林粤不恼也不急,他此次出行隐秘,一个碧麟会的小弟也没有带,对着他们兄弟二人说话时不似往常在人前的那副凶煞模样,反而带着些年长者对后辈的亲切关照。
“我和哥哥过得怎么样不需要你操心。”
渝眠牢牢挡在他面前,
“别说得像是和我父亲很熟一样,嘘寒问暖的谁不会做?如今我家遭难你家发达,你也用不着来顶着笑脸看笑话。”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别对人这么有戒心就好了,”
林粤呵呵笑道,
“之前来找你们讨债的那些小混蛋是会里的新人,不懂事也不认识你们,我听说他们砸了你们家门,有没有被吓到?我已经惩处过他们,保证以后那些混混不敢再欺负你们。”
“哈,虚情假意。你若是只想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赶快请回吧,我们这小屋可承不住你这尊碧麟会的大佛。”
渝眠一听林粤说话就直翻白眼。
十几年前的林粤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痞商,跟着他们的父亲渝郑楼一起做些买卖,后来干脆直接入了渝家商帮,给渝郑楼打下手,一直受着渝家的恩情。而后突生不虞之变,渝郑楼殒命的消息便是林粤带回渝家的。
再后来铁马血蹄踏碎了渝家的门匾,混乱之中渝棠带着渝眠逃命,最开始便也是在林粤的帮助下才得以北上。
数年后他们兄弟二人兜转来到峪临,还来不及安顿下来,便被已经在此处依靠碧麟会扎根,如日中天的林粤找到。
林粤说渝郑楼的死害得他们商帮亏损了一大笔钱,正儿八经地拿出了白纸黑字的单据逼这一穷二白的兄弟俩还钱,那纸条上还印着渝郑楼的手印,父债子还,渝棠没办法逃脱。
但林粤恶心就恶心在他偏偏还想装作好人,面上对他们兄弟客气又照顾,实际上则默许手下的恶棍们对他们反复骚扰,温水煮青蛙地想逼渝棠去“卖身还债”。
当然并不是卖给他,他可没有睡男人的兴趣,但是渝棠这种皮面好看的落魄小少爷可是许多地位显赫的上位者的心头好,攥在手里绝对比什么翡翠金条更好拿出去打点关系。
“你不是身体不好么,一直站在外面不怕吹风?我就进屋看看你和你哥过得怎么样,我给你带了些补药,都是千金难求的好药材,你吃着也好早点好起来。”
林粤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两大盒裹着金箔纸和红花边的补品礼盒,渝眠看他死皮赖脸的样子正要开口骂他,谁知渝棠却将他拉进了屋,打开大门淡淡地看向林粤,
“只要你们碧麟会不来找麻烦,我们就过得好着呢。”
“我怎么会找你们麻烦呢,只是手下人太多不好管理,有些不长眼的冒犯你们了,我这不是来给你们赔罪呢吗?”
“歉意我们心领了,东西就不必留下,”
渝棠避开林粤眼中直勾勾的打量和算计,开门见山道,
“难得见林叔叔这么客气,但我实在想不出如此落魄的境地下我们还有什么好处能让你图?”
“你这孩子,哎呦,”
相比渝眠,林粤可以说是非常喜欢和渝棠说话了,他们渝家还在盛势时,林粤偶尔会被渝郑楼请去家中做客,那时他便对渝棠的清透伶俐印象深刻。而那时渝眠虽然还没有恶疾缠身,却也经常都是阴沉着脸躲在渝眠身后。
“我是想马上月中十五是你的生日,咱们一起吃顿晚饭,不为别的,就当是你们的林叔叔给你庆生。”
“得了吧,以前也没见你记着。”
渝眠毫不客气地冷哼道。
渝棠立马明白了林粤此番何意,想来是穆京宸之前的动作已经让他察觉到了渝棠和这穆家少爷最近走得很近,要么是想威胁警告,要么是欲借他攀附。
“实话说吧,其实是我手下有镖队重走恩夷山,找到了当年穆家军引发那场无妄之灾的一些证据,如果能够梳理清楚交给军部,让你们父亲沉冤得雪也不是不可能。”
林粤向来喜欢故弄玄虚,但有关当年渝家覆灭的事情对于他们兄弟二人来说无异于飞蛾之火,明知是灾祸麻烦,却仍然要义无反顾地去揭开那道丑陋伤疤。
显然他这番话撞到了渝眠的心坎上,渝眠这孩子比起渝棠更加记仇阴冷,也更加执拗极端,有关穆家的一切都像是薪火一般,只会让梗在他心口的那把孽火越烧越旺。
看渝眠的表情林粤就知道他们会来赴约,他将那两盒补品靠着这座平房的旧墙放好,
“位置订在攀花楼,在我的地盘比较方便,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们。”
渝棠没有答应,渝眠却又戴上帽子跟了出来,
“这巷子又黑又深,我送叔叔一程。”
林粤闻声只是笑笑,
“请便。”
当然他没走出几步就被渝眠用刀架在了脖子上,打磨锃亮的小刀还雕刻着橄榄枝的花纹,是渝眠从那家意大利餐厅中顺出来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