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会有许多医生去帮她看病,真以为他们瞧不出铃兰的毒素吗?”
渝棠语气不重不轻,他拖来椅子坐到渝眠对面,想要心平气和地劝渝眠至少别把萃取出来的毒留在身边。
“瞧不出来我才苦恼呢,那臭丫头敢这般蹬鼻子上脸,我还有什么理由要让他们好过?”
渝眠阴恻恻地抬起头,却猛地看见渝棠唇边尚未完全消下去的吻痕。
“渝眠,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遗漏了些什么?你记得你胳膊上中的那颗子弹吗,那颗子弹没有编码也不是军制,但穆家军所用的弹药上都该有正规编号……”
那时他们仓皇逃命,渝眠年纪小跑得慢,胳膊上还中过一枪,后来他们被其他山匪掳走后有人为了折磨渝眠便硬生生将那颗子弹剜了出来。
“这都是穆京宸告诉你的?”
渝眠重重合上手中的书,目不转睛地盯着渝棠的嘴巴,那些微的红痕在他看来是如此刺目,竟然比还悠然活在世上的穆家人更加碍眼。
原来他更害怕的是被抛弃的孤独,而不是难以沉冤得雪的世仇,他对渝棠的感情也并非爱意,而是更加单纯的占有。
所以他决不能忍受渝棠抛下他选择轻松的活法,绝不允许渝棠将他一个人留在浩荡的仇恨和冤屈之中。
“哥哥你……完全被他们骗了,变得像笨蛋一样,变得他说什么你都愿意相信。”
渝眠惋惜地摇了摇头,同时抽出了被他压在书本底下泛着寒光的美术刀,
“哥哥惯会骗人,上次还骗那群蠢货说我们家只有菜刀,也不怕他们真的来查。”
“渝眠……?你想干什么?”
渝棠警觉地绷紧身体,却不敢轻易做出更大的动作刺激渝眠。
“都怪哥哥这张脸招摇勾引……如果哥哥变成周雨卉那样,穆京宸是不是会很不好过?还是说他会因此抛弃你?”
耳边传来椅子贴着地面滑倒的刺耳摩擦声,渝眠幽幽地站起身来,
“哥哥敢和我赌一把吗?”
第53章山冻不流云
北方天干水躁,像峪临这样被江流横穿而过的城市少之又少。沿江的两岸是整座城里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从江面吹来的风摩擦着漆黑的夜色踽踽,等吹到渝棠他们家所在这条巷道时便只剩下压抑的呼啸。
“啪叽——”
童栖樵一脚踩到某户人家门口多年油渍积攒而成的厚泥,心疼鞋子之余不免叹了口气,她无论如何都觉得该将周雨卉打的主意告知渝棠,经过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此处,结果又被七零八落的房牌号给绕晕了去。
越往巷子深处走越觉得幽深,童栖樵缓缓停下脚步,正在犹豫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大晚上会不会遇到危险时突然发觉不远处有座平房,昏黄的灯光从半掩着的旧门门缝中倾泻而出,托起窗栏映照在地面上犹如牢笼般的影子。
童栖樵打了个寒颤,该不会是自己走入了什么人贩子的窝点,要来人抓她了吧?
没等她转身逃跑,屋内便传来一阵惊雷般连续又剧烈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绝望地拍打着某扇门求救。
会不会是已经被抓走的女孩子……童栖樵咽了咽口水,最近确实有不少女孩失踪的事件发生,看这门的样子应该是有人刚离开,也许这是一个绝佳的救人机会呢?
做好决定前身体已经自己行动,童栖樵沿着滑腻的土墙不动声色地潜到了大门旁,她咬着牙屏住呼吸轻轻拉开大门,看清屋内的情景后,她原本紧绷着的神经刹那间放松下来。
“渝眠!”
童栖樵轻快道,“可算让我找到你了!原来是你们住在这里呀?你家半夜怎么不关门,多危险啊。”
“……出去。”
渝眠回头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美工刀藏入袖口,同时挡住因为疯狂捶门而发红的手指。
“我又不进去,你别那么凶嘛,”
童栖樵嘟囔起嘴巴,“你哥哥不在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唔,他不在的话你帮忙转告也行。”
“……”
渝眠没有回话,童栖樵以为他这是默认了在等着她讲,便清了清嗓子,她开口时一手习惯性地扶了扶一旁的门柱,只觉刹那间一股还温热着的浓稠触感黏上了她的掌心。
“这是什么……?”
童栖樵看着手上的血迹一时间有些发愣,她不敢置信地抬头再次看了眼渝眠,又垂眸看向门柱上新鲜的血迹和刀痕,顿觉冷汗突起。
与此同时,渝眠身后紧闭着的房间门猛地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像是某种警报,催促着童栖樵快些离开。
“那个,我、我可能是记错了,没什么要紧事来着。”
在直觉的主导下,童栖樵一步步朝屋外退去,她不知道屋里到底正在发生什么,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见了血的大事。
“童栖樵,”
渝眠突然开口,幽幽叫住了她,
“刚刚家里进了贼,哥哥去追贼了。但是我被他们划伤了,你能帮我止血吗?”
他边说边眼睛都不眨地用袖口中藏着的刀刃朝着自己手腕划开一道细口,猩红的鲜血如滚落的碎珠稀稀拉拉地顺着他的胳膊流下。
“你、你真的受伤了?要不然你和我去卫生站包扎?”
童栖樵犹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