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希宁急着道:“嫂子,哥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你还好好的呢,要是你不放心,就自己看着孩子长大。”
李氏刚要说话,一阵剧痛袭来,她大声惨叫,手上用力,卢希宁的手也被她快捏断,痛得直呲牙咧嘴,却忍着没有叫出来,拿着帕子替李氏不断擦着额头冒出来的汗。
产婆听到叫喊,从屋外忙进来,撩起裙子查看之后,神色一喜,说道:“夫人,又开了一指,快了快了,夫人再忍忍。”
卢希宁跟着不停安慰,高氏煮好了糖水蛋端进屋,李氏大嫂上前扶起李氏,说道:“糖水蛋虽不稀奇,小妹你还是多少吃一些。先前我说炖参汤,足足五十年的人参呢,贵得很。唉,说是来不及给你炖,照着我说,你可是在替卢家生孩子,就是再贵的参也吃得,早就该炖好了,到头来免得便宜了别人。”
李氏脸色微变,淡淡地道:“大嫂,我还要好一阵才能生,家里大哥侄儿们还需要你,你先回去吧,就不麻烦你了。”
李氏大嫂拉下脸,说道:“我早就说了,来了会被嫌弃,是你大哥非得要让我来,说是你没生过孩子,上面也没有婆婆照看,别被人欺负了去。你现在有贵人亲戚在,谁敢欺负你。罢了,我先回去吧,留在这里,反倒碍了你的眼。”说完,一扭身走了出去。
李氏歉意地道:“妹妹,二婶,我大嫂就是那脾气,不大会说话,你们不要与她计较。”
卢希宁注意力全在李氏身上,并未注意李氏大嫂说的话。高氏脸色变了变,看了眼卢希宁,终是没有说什么,舀了糖水蛋,一口口喂李氏吃了小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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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希宁进去了产房,纳兰容若在廊檐下站了会,见卢家已经乱成一团,下人们都在帮忙,连人都见不着,忙吩咐行墨将卢腾隆扶到正屋坐下,安慰着他道:“大哥,你放松些,嫂子肯定不会有事。”
他干脆将身边伺候的人全部打发去帮忙:“张婶,你快去厨房帮着多烧些水,行墨,你去沏茶,行砚,伺候大哥洗簌。”
一番安排之后,卢家总算有条不紊。卢腾隆洗干净之后,坐在椅子里,拉长耳朵听着屋子里的叫喊。
李氏哭一声,他跟着抽搐一下,念叨着说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啊,都痛了好几个时辰了,就是安稳生下来,这人也得脱一层皮。”
纳兰容若从没有见过妇人生孩子,听到李氏的惨叫,也心有戚戚焉,干干地道:“额涅帮着介绍的产婆,在京城是一等一接生的好手,大哥,你再耐心等一等,你也不能帮到嫂子什么,等到嫂子生下侄儿,你还得主持着办洗三,满月酒呢,现在可不能先倒下了。”
卢腾隆吸了吸鼻子,撑着圈椅扶手直起身,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跌坐回去,转头看着纳兰容若,说道:“妹妹现在还没有身孕,你体会不到。不过以后妹妹有了身孕,你一定要更加善待她。妇人生孩子,且不说生的时候有多苦,怀的时候更苦。肚子大了以后,几乎都不能好好睡觉,只能倚靠着眯一会。刚合上眼,肚子里孩子突然来一脚,又把人踢醒了。那腿,手指,肿得这么粗。”
他双手举着向外,夸张无比地比划了个大圆,“肿得透亮,一按一个深深的凹坑。脸上还长了斑,跟那芝麻饼一样。好好的肚皮,像是树皮般,嘭一下撑裂开了。听说以后再也长不好,一辈子就得那样。妹妹以后若是有了孩子,估计也会如此。妹夫,你会嫌弃妹妹吗?”
纳兰容若摇摇头,真诚地说道:“大哥,我怎么会嫌弃,大哥有多替大嫂着想,关心大嫂,我对宁宁亦是如此,不会少上一分一毫,甚至远比大哥多。”
卢腾隆呼出口气,嘟囔着道:“算了算了,只要你对宁宁好,就任由你吹牛吧。”
屋子里又传出来一声惨嚎,卢腾隆整个人僵住,待屋子里的惨叫声停止过后,他颓然倒在了椅子里,抚着胸口,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各路菩萨,神仙,以前信徒多有不敬之处,还望你们是神仙,心胸宽广,不要与信徒一般见识。求菩萨神仙保佑我妻儿均安,以后我一定逢庙必拜,逢香必烧,大方捐香火银,一个大钱都不会少。”
纳兰容若听着卢腾隆的祈祷,又好笑又心酸,眼神不由自主望向产房的方向,呆呆出神。
妇人因为生孩子难产而没了的事情,数不胜数。就算再尊贵的人也如此,仁孝皇后贵为皇后,有最好的产婆与太医,照样在生孩子的时候没了。
李氏从天蒙蒙亮开始发作,到了未时中,终于平安生下了儿子。
听到产房里婴儿哇哇的哭声,卢腾隆嗷地嚎丧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产婆抱着襁褓,喜气洋洋走出来,还没有来得及道喜,就被他揪住了衣袖,连声问道:“大人呢,我儿她额涅呢,他额涅可还好?”
产婆脸抽了抽,干笑道:“母子均安,母子均安,给卢爷道喜了,夫人生了个儿子。”
卢腾隆这才看了襁褓一眼,又嗷地嚎嗓了一声:“这猴儿,哎哟真丑,亏得是儿子,丑点也没关系。要是闺女,真是得犯愁。”
纳兰容若咳了咳,指挥着行墨去房门口挂上弓箭,拉着卢腾隆在椅子上坐下,笑着说道:“给大哥道喜了,恭喜大哥。”
卢腾隆脸上溢满了笑,双手抱拳道:“好说好说,我不能陪你多说了,得去忙着各处报喜,还有准备洗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