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怕康熙,也弄不清楚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干脆地道:“皇上究竟想问什么?奴才会这些,请问皇上要杀了奴才吗?皇上可否想过,为何所有最新的知识都来自西洋,大清天下如此大,为何没能有自己的理论学说?什么时候能让大清的数学几何天文,也传入到西洋去,让他们去学习研究?”
康熙彻底楞在了那里,良久之后方开口说道:“世人多愚昧,无人愿意去学习这些,都视为旁门左道,惟有读圣贤书才是正理。”
卢希宁说道:“愚昧的人肯定有,不愚昧的人也很多,如果不愚昧的人去研究学习,皇上会支持他们,而不是砍他们的头吗?”
康熙黑了脸,沉声道:“胡说八道,我又不是昏君,怎么会乱砍人头!”
卢希宁垂下眼帘没有答话,康熙盯着她明显不服气的神情,脑子灵光一现,冷哼一声说道:“你可是将你阿玛的死,怪罪在了我头上?当年你阿玛辞官回京,我可没有要砍他的头,是他自己畏罪自杀!”
卢希宁打心底不相信康熙的话,卢兴祖若是不死,康熙绝对也要刮掉他一层皮,哪能让卢腾隆与她能安稳活着。
鳌拜失势之后,杨光先虽然只被罢官,康熙也没有下令要杀他,不过在回乡的路上就去世了,与卢兴祖一样,死得也太蹊跷快了些。
康熙见卢希宁转动着眼珠子,脸颊又鼓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放缓了声音,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大清天下第一,怎么能输给西洋。不能只学他们的知识,大清也要有能让他们学习的知识。不过,你可有什么方法,能让大清有他们可学的地方?”
卢希宁张了张嘴,最后终是硬着头皮说道:“放开所有的禁锢,让读书人不拘学什么。尤其是西洋传来的知识,不要只藏在宫里,要传到民间去,让蒙童从小学起。”
康熙沉默下来,随后摆了摆手,说道:“你出去吧,此事得让我再想想。”
卢希宁松了口气,忙起身告退,出去之后见到觉罗氏,将大师说的话告诉了她。为了不让她担心,并未告诉她见过了康熙。
晚上纳兰容若回来之后,她忐忑不安告诉了他此事,急着道:“你说皇上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生气,然后去调查,将黄履庄也揪出来砍头?”
纳兰容若皱着眉头沉思,见她急得不行,忙揽着她在塌几上坐下,安慰着她道:“宁宁你不要急,皇上说过不会乱杀人,天子一言九鼎,顶多打压黄履庄,不会砍他头的。”
他见卢希宁神色平静下来,苦叹一声,说道:“皇上的心思也很好猜,他犹豫不决的是,怕放开之后,民智开化,不利于统治。”
卢希宁撇嘴,嘀咕道:“皇上想得还真是多,也不嫌累。”
纳兰容若笑了笑,说道:“江南的梅文鼎先生,著作颇丰,皇上也很赏识他,从没有干涉过他的任何著书立说。先帝时期的施润章大人,也擅长数学天文,出任江西道布政司参议,后来江西道裁掉之后,解甲归田,前几年朝廷方让他补了官,估计迟早会重新入朝为官。皇上不舍得人才,得思前想后之后才会用,所以都说天子自古多疑。施润章与梅文鼎交好,皇上早就知晓,既然梅文鼎与施润章皆无事,你提出这些,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卢希宁倒在塌上,双手摊开舒展着身体,总算彻底放下了心。
她看着纳兰容若,撒娇说道:“容若哥哥,我这心,今天七上八下的,累得很。你快来让我快活放松一下,我不要动,你的嘴很厉害,不但能说服我,也能找到我快活的点,来吧!”
第三十九章无
“宁宁,今天皇上宣了我去,给了我这个。”
外面寒风呼啸,纳兰容若回到府,脱下大氅,待身上暖和之后,走上前坐到卢希宁身边,将手上的纸递了过去。
卢希宁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已知直角三角形的面积,解出勾股弦三个数值的定理。
虽然简单得很,康熙能自己推算出来,作为一个皇帝,他还真是聪明,讶异地问道:“这是皇上自己推算出来的吗?”
纳兰容若神色复杂,望着她一会之后,说道:“看字迹应是皇上亲笔所书,当时皇上语气虽然轻描淡写,我能感到他的神色很紧张,也很期待。宁宁,皇上好似在期盼着你的肯定。”
卢希宁啊了声,笑着道:“皇上的推断定理完全没错,不过最好简单化,我指的是求证过程需要详细,但是不用那么多无用的修饰词语,之乎者也的修饰都不要。皇上应该把他的这份推理公布于众,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我们在学西洋可微函数等新知识,皇上这也算是新知识,非常值得大家学习,大清需要的,正是这种创新。我先前看过梅文鼎先生的数学论著,他专注在算术上面,也算是一种本事吧,但是......”
卢希宁停下来,想找个词语来形容,不过想了半天,还是干脆直接道:“太落后了。”
这时候牛顿莱布尼茨已发明了微积分,而且莱布尼茨会很快提出拓扑学的早期雏形“位相分析学”。大清推崇的数学家还在纠结算术,卢希宁觉得差距实在是太大。
不过对于大清数学家的探索精神,卢希宁还是由衷赞扬:“皇上很厉害,应该借此鼓励更多人学习。数学几何的应用,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广泛得多,最基本的修路建房架桥,都需要用到数学。前些时候我听额涅闲聊时说起,南苑那边有道观,里面的道士以前还炼丹,最近几年才不怎么练了,火药就是因为炼丹发现的。炼丹炼出火药,这就是化学,不同物质在一起,状态不同会产生不同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