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1 / 2)

目送李代瑁的人离去,宝如觉得墙角那株迎春梅簌簌而动,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再看自己新买来的小马驹,正在嚼那迎春梅了。

她哎哟一声,跳过去便要牵马,叫道:“我的乖马儿,你还没见你爹呢,要叫你爹瞧见你竟是个花草不分乱嚼的,他会生气,往后像训你野狐哥哥那般训你呢!”

身后忽而一声轻笑,宝如回头,原本在檐廊下的方升平不见了,季明德单负一手,就站在方升平的位置。

这厮不过一个秦州的小土匪,也不知使的什么手段,把个当朝辅政大臣吓的面色惨白,出门时脚步都是虚的,可瞧他现在的样子,一件青直裰,身姿秀挺,满身温雅,谁能想到他会是个八岁起就在永昌道上劫货杀人的土匪呢?

宝如舒了口气,拉着匹犟脖子的马驹笑道:“瞧瞧,我给你买了匹马回来,可它不比我的驴听话,非得要吃我墙角的梅花,还动不动就蹶蹄子,真真要气死我呢。”

野狐站在厨房廊下,笑道:“大嫂,骡子天生一根筋,又怎会听人话呢?”

季明德回头一声厉喝:“都给我滚去睡觉!”

两个孩子一看大哥发了怒,牵着头骡子麻溜儿的躲了。

宝如累了一整天,洗罢澡,瘫倒在床上,任凭季明德替自己揉着脚趾头,掰着手指算道:“今儿在东市上,我瞧见这小马驹生的好看,一问那养马的贩子,只需二十两银子,我就想啊,刚刚好儿,我攒了二十两银子呢,所以我就把它给你买回来了,往后你要出门,也可以跟别的举子一般,骑着高头大马呢。”

他掌心那层厚沉沉的粗茧,揉按在她两只磨掉了皮,细肉红嫩嫩的脚掌上,本是攥在一处的微疼,经他这粗掌一疏,四肢百骸热乎乎的舒痒,舒适的宝如连连吸着气儿。

那匹骡子跟驴拴在一个槽里,此时正在嗷嗷叫草。

季明德终究没忍心告诉宝如她叫马贩子给骗了,买来的非是马驹,而是头长不大的驴骡,驴骡非马,能驮重物,但跑不起来,所以价格便宜。

宝如仰躺在床上,望着顶梁上根根分明的椽发呆,忽而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季明德道:“我并不曾离开,一直都在。”守在暗处,等待李代瑁来访,并给他个深入骨髓的教训,否则宝如在长安,那里能有安生日子过。

宝如傻笑了半天,又道:“你干爹方才可真够威武,李代瑁都答应不追究我了,往后,我可以好好在长安城经营自己的卖买啦。”

季明德一双粗手,细细揉搓她的脚掌,搓到一只只毛毛虫似的脚趾时,两指一拉,咯嘣一声,舒爽的宝如呲呲不停舌尖摆着不停的吸着气。

他胸腔里往外哼着笑:“若你能从此忘掉那点小卖买,闲来做点针线,跟着远芳一起多出去逛一逛,走一走,不是更好。”

他不喜她太辛苦,可做卖买挣钱养活自己却是宝如如今最后一点坚持。

既意见不相投,她便一笑撇过,忽而坐了起来,欠腰对上季明德一双温温的眸子,圆圆两只眼晴灵动的宝石一般,鼻尖对着鼻尖:“你干爹给李代瑁那封信里究竟写的什么,竟把一国辅政大臣吓的冷汗直流。我打小儿见李代瑁,他可不是一般人能唬住的呢。”

季明德亦是勾唇而笑:“你猜!”

宝如微微撇嘴摇头:“猜不着!”

季明德笑:“这个我不能告诉你的,睡吧。”

宝如就不信了,软息浓浓,唇对上他棱角略硬的两瓣唇,叭叽一口,道:“快告诉我。”

季明德两目炯炯盯着宝如,轻轻摇头。

宝如索性掰上他的脸,再叭叽一口,带着一股蜜枣甜香的浓息,也不知她这些日子偷吃了多少蜜枣和蜂蜜,甜的想让他也挑舌进去,尝一口。

季明德仍是摇头。

宝如抿唇片刻,觉得自己大概做的还不够,两只眼儿笑的媚媚,灯下颇有几分胡市上那胡姬媚眼如丝的神情,恰是胡姬勾李少瑜时的妩媚。

季明德忽而一个跃势,将宝如扑在床上,周身淡淡一股佛手清香,贲怒之态,似粗尾高竖,张牙舞爪的猛虎一般。宝如哇的一声叫,伸了一根指头出来:“一年,你答应过我的,至少一年!”

季明德不语,圈牢她,两目似燃火焰,紧紧盯着她。

他身上这股子佛手香,像是从胡兰茵那儿染来的。

此厮艳福不浅,今天应当去了回洛阳,是吃饱喝足才回来的,理不该猴急才对啊。

宝如又重复了一遍,轻搓着双手祈求:“一年,一年就好。”撩了虎须却缚不住虎,大约就是她此刻的情形。

“往后胡兰茵和伯娘就长住洛阳了。”季明德道。

宝如连连点头:“挺好,两厢离的近,方便照顾,你便往来一回,也方便。”

他依旧在她上方,丝毫没有挪动的样子。双目炯炯,季明德忽而道:“宝如,我与大嫂之间,从未有过那种事情,她只是大嫂。”

宝如点头如捣蒜:“我懂,我并不曾妒过,也不是因此就刻意冷落你,你给我一年时间,一年时间就行,好不好?”

他在说西山的谷子,她答的却是东山的糜子。

季明德默了片刻,见她忽而偷眼打量着自己,待他目光扫过去,又赶紧闭上眼睛,遂笑问:“为何不妒?”

宝如笑的颇有几分得意:“我母亲告诉我,不妒乃是大善。”她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一,劳身伤神,会损害自己的身体健康,所以不能妒。二,徒增烦恼,会未老先白头,所以不能妒。三,便妒,也无益,倒不如每日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欢欢实实,长命百岁。”

赵秉义宠爱姬妾,其妻段氏却养着妾生女,年四十不下织机,纺麻织布,将宝如教育成个标准的秦州小妇人。

季明德觉得宝如能有如此好的性子,得多亏段氏那位嫡母,可惜了的,那样好的妇人,死了。

他颇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样子:“既王定疆死,我与她们往后也没什么可往来的,不过逢年过节打发稻生前去照看照看便罢。待伯娘死了,我送她还乡,葬入季家祖坟便可。

胡兰茵很快就会再嫁,若你再敢胡乱猜测我与他之间有过什么,我就……”

答非所问的宝如总算一个机灵,果真胡兰茵要再嫁?

她紧追着问:“就怎么样?”

“此刻我就办了你!”在她耳边轻语一声,季明德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宝如的耳垂。

不过吓唬而已,她今儿身上还有月信呢。

出门,季明德从正房后面的角门上绕进去,后面有窄窄一条两座罩房,一间是马棚,另还有一间,便是野狐和稻生两个平日住的。

少年孩子们力气多,此时还没睡,正在房间里鬼打鬼闹,季明德喝道:“稻生!”

两个衣服都未穿,麻溜儿的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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