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李代圣和老太妃正在正殿中聊天儿。
老太妃也是怕季明德万一才学不够在李代圣这儿就被刷下去所以把季明德的身世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来李代圣这儿给季明德做说客。
李代圣不肯得罪这爷爷后宫中仅留存下来的硕果,如今大魏王朝的震朝之宝捧上茶的同时,将二哥李代瑁的信也推了过去:“娘娘,季明德此人文章做的还不错。
虽五言八律平平但一篇策问做的着实惊艳,未流于制式也不破格出奇于规矩方圆中文笔生动对仗工整内容远大于形式虽辞藻不够华丽,但循循而诱中而不倚,恰如其分。
若以我来论今科考生他当列一甲。
但二哥白纸黑字,叫我一个秦州举子都不许录,至于那季明德,他更是放了话,往后也永不许录用。”
一甲只有三个名额,状元、榜眼和探花。
老太妃看着亲儿子书的那八个大字,一脸的笑凝结在脸上,道:“明德是咱们皇家骨肉,听说小时候在成纪放羊,得李翰亲传亲授,才能读到点书。
寒门学子,考到长安已是不易,秦州举子一个不录,就只为将他刷下去,皇家如此,百姓若知,读书人若知,得多寒心?”
李代圣是高宗皇帝的遗腹子,今年也才二十五岁,只论表相的话,风流儒雅,一身正气。
他道:“所以我特意相邀,想看看季明德其人究竟如何。”
老太妃敲着桌子道:“既你说他的策问内容远大于形势,中而不倚,当列一甲,那就必须要录,你二哥哪儿,我替你顶着。”
李代圣笑了笑,道:“听说他今日要来拜访,我总得见见他,才敢下决断,值不值得为了他而得罪二哥。”
老太妃拍着桌子爽朗一笑,道:“我自己的亲孙子,人品我比谁都知道,既你要看,那咱们就一同去看。”
□□正门外虽一派冷肃,但东西两侧的侧门外却热闹非凡。
东门外全是来拜师门的举子,西门外则是受秦王相邀,至后苑赏花的娇客们。
宝如心中其实颇为忐忑,毕竟两年多未跟长安的旧人们相见过,只怕很多姑娘见了她就要躲,虽表面上笑着,心中却担悬无比。
谁知远远还未到□□门上,便见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笑嘻嘻道:“宝如姑娘,果真真的巧,我家姑娘问你可也是去□□,若是,快上车,与她一道儿走吧。”
宝如回头,白明玉白面素绫,恍若云中仙子,自马车里走了出来。
季明德还欲多交待两句,见着白明玉,不欲再生事,转身便走。
俩人相携着手,宝如虽身姿娇小,但在更娇小的白明玉跟前,却要高她一头。
“听说你要来,所以姐姐也来了,这些日子在曲池坊,你过的可好?”白明玉问道。
宝如点了点头,遥看季明德与方衡两个进了府东门,问白明玉:“玉卿姐姐可也在?”
若尹玉卿在,宝如就真的不去了。
白明玉笑道:“荣亲王妃犯了头疾,她在府中侍疾,今儿不来的。”也不由宝如多说,白明玉一拉,便将宝如拽进了王府。
今日在府中操持待客的,是其府一个侧妃徐氏。王妃在时,她常笑眯眯伴于左右,所以长安贵女们,无有不识她的。
宴设于牡丹苑花亭之中,周围皆是一株株名贵无比的牡丹,冠株高昂,花瓣肥厚,一目望过去,‘绿珠’含笑,‘墨玉’张狂,‘姚黄’娇羞,静待开放。
放眼一座之中,所有的娇客宝如全都认识,独缺李悠悠。若李悠悠也在,能喝酒,还能做打油诗,她跟在李悠悠身后傻笑,就能乐上一整天。
剩下这些,宝如因脑子呆笨反应迟钝,全然不是一路人,若非为了季明德春闱至少能得个进士,她实在不愿意来的。
徐侧妃亲手给宝如递引枕,捧茶,又亲自递了盘点心过来,道:“东市上义德堂竟有极便宜的黑糖,三两银子就得一斤,府中厨子拿它做的黑糖糕,宝如快尝尝,甜不甜?”
宝如不期自已的黑糖竟卖到了□□,霍广义也够心黑,三两银子卖出去,凭空赚二两差价。她拈了一块,笑着点头:“甜,果真甜!”
在座的贵女们虽多,却集体无视了宝如,无人笑她家逢巨变,也无人问她为何梳了妇人发髻。李悠容笑眯眯凑了腕子过来,拨拉着腕上一只晶莹剔透的翠玉手吕,道:“宝如瞧我这串子如何?”
宝如由心而赞:“真好看!”
李悠容再凑近一点,低声道:“这一年多,苦了你呢。那季明德在秦州,听说也有些产业,你们过的不错吧。”
说着,她将那串珠子轻轻撸了下来,滑到了宝如的手上。
宝如由衷而笑:“过的很不错。”她把手串摘了下来,还给李悠容“我腕子太细,戴不得它,还是你戴着的好。”
因为父亲不肯认季明德,还亲书手谕不肯叫季明德上榜,李悠容颇有些不好意思,她以为宝如也知道季明德的生身,毕竟这种私事不好大声说,遂低声问道:“入府的事情,你们怎么打算的?”
她声音太低,宝如未曾听的真切,忽而尹玉卿的妹妹玉婉一阵怪笑,原来有条小狗真在踩她的裙子,她指着道:“瞧瞧,又来一个讨吃的。”
瞬时,满座所有姑娘的目光,全投到了宝如身上。
为了季明德的前程,如今也不是吵架的时候。宝如端了只茶盅起身,借故要去赏花,便从席间走了出来。
李悠容嘴善,跟人斗不得嘴,仅随其后,也跟了出来。
东昏侯府的大姑娘李莹和尹玉婉立马就开始窃窃私语,侯府大姑娘手捂着唇,拈了块黑糖糕过来,就着吃茶了一口,低声道:“听说她嫁了个狗皮膏药贩子,如今住在曲池坊连马车都不通的小巷里,瞧她今日的穿着和从容,倒是看不出来。”
尹玉婉的嘴比她姐姐还刻薄,手捂着唇凑在侯府大姑娘耳边,冷笑道:“胸脯没有二两细肉,当初也不知是怎么勾搭的我姐夫,据说她母族的姑娘天生名器,这也能拿来当噱头,真真恶心人。”
这本是两个小姑娘嚼舌根儿的悄悄话,天下间只能说给彼此听的那种。谁知满长安城最无法无天的纨绔世子爷李少瑜竟慢慢从桌下钻了出来,虚握着一只手,一脸惊讶:“方才爷试过了,玉婉妹妹这个可不止二两!”
尹玉婉望着他虚握着的手,也知李少瑜有个爱摸妇人乳的癖好,以为他真神不知鬼不觉摸了自己,要坏自己节操,又羞又怒,一巴掌扇过去,转身便跑。
满桌的姑娘都叫这突然从桌子下面钻出来的纨绔爷给吓了一大跳,提着裙子跑的跑,散的散,偏李少瑜还在后面追着叫:“妹妹们千万小心,勿要摔了跤,岂不成了哥哥的过失?”
李悠容想问问宝如季明德自己的心愿,究竟是想入府,还是想回秦州,要不要她帮忙做点什么。
她也跟着宝如离席,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宝如在水榭旁椅着栏杆,大概是在撕那块黑糖糕,逗水中的鱼儿玩。
恰这时候,李少瑜追上来了。他越过李悠容,摆手示意妹妹勿要往前,顺手摘了一朵牡丹,好死不死,又去逗宝如了。
事实上打小儿,李少瑜并不觉得宝如生的格外漂亮。他看女子,先看胸,再看脸,只要胸不鼓的,脸再美他也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