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也不该我多嘴,”地中海叹了口气,道:“你们家这个事情吧,我无权置喙,但是孩子处在这么关键的阶段,你们大人要尽量体贴。”
“是、是。”粟母点头:“这件事是我跟他爸做的不好,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沟通。”
粟正猛地抬头,他听到了什么?爸爸?
比起妈妈,爸爸对于粟正而言,就真是完全一片空白,连半截影子都不曾在脑海里存留,奶奶也很少提起这个人。粟正曾经想过,自己的爸爸可能是电视里那种大渣男,抛弃家人子女,始乱终弃,但奶奶严肃地纠正了他的错误幻想,但没有说原因。长大后,粟正猜想,大概是因为太难以启齿了。
如今,爸爸也出现了。
没想到啊,他粟正有一天还能全家团聚。
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靠门最近的女老师应了一声:“门没锁,请进。”
粟正回头,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黑暗的走廊里迈入明亮的办公室,他睁大了眼。
“老公!”粟母欢快地喊道,随即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得体,伸出白皙的手掩了掩嘴。
“呵……”粟正忍不住笑了一声,傅秉英居然是他爸爸。
地中海摇了摇头,道:“既然您丈夫也到了,那我干脆再多说一遍,现在婚姻自由,重组家庭也没什么,但孩子正处于即将高考的关键阶段,一定要照顾他的情绪,高考决定命运,不要让粟正还没出社会就输在了起点上。”
没人理会他。
粟母搂着傅秉英的手臂,傅秉英贺粟正紧紧对视。
“我给你发消息,你总不回,我就干脆上来了。”傅秉英看着粟正,话却是对着粟母说的。
粟正正仔细地端详着他,傅秉英看起来很成熟,完全褪去了学生的模样,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他看起来比粟母要年轻一些,但气质很沉稳,眉宇间收敛着锋利的气势,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剑。
“哦,我手机没电了,”粟母露出了少女的神情:“正正受我们影响,状态不好,我们回去要好好反省一下。”说完,又看向粟正,笑道:“正正,跟傅叔叔打招呼啊。”
粟正无法开口,傅秉英揉了揉他的头。
这人原本就身长一米九,高出他十八公分,贴近了需要仰望,现在自己又是个少年人体格,肌肉是踢球踢出来的薄薄一层,身形单薄,更显弱小,简直太符合‘儿子’的形象。
“不用勉强正正。”傅秉英说:“老师,这是我们的问题,我回去肯定跟孩子好好沟通,请您放心。”
粟正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一栋公寓门口,他的母亲兴奋不已地告诉他:
“妈妈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我和你傅叔叔给你准备了一间自己的小房间,已经帮你把东西搬进来了,快去看看。”
粟正在她妈的推搡下换上拖鞋,走进了屋子。房子很宽敞,一看就是傅秉英喜欢的简约风,墙是一片纯白,沙发是纯黑,茶几是几何图形的铜钢质地,上面放着一个蕾丝花边的抽纸筒——绝对是粟母挑的。
“看,正正,喜欢吗?”
灯一开,粟正看清了这间‘精心’准备的房间。
蓝白色的书桌书柜,蓝白色的床头柜衣柜,蓝白色的床单地毯。
估计粟母以为全世界的男生都喜欢蓝色。
“喜欢吗?”她再次追问。
“……嗯。”粟正勉强答道,他觉得眼睛有点花,像是长时间盯着一颗薄荷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
粟母从身后搂着他的肩膀,高兴地笑起来,小声说:“妈妈之前怕你生气,就没跟你打招呼……这里的家具都是你傅叔叔付的钱,一会儿出去记得跟叔叔道谢。”
上一个跟他这么亲近接触的女性生物还是他奶奶,粟正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粟母的身体很软很热很香,他觉得像是一只巨大的软体动物趴在身上,挺舒服,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有妈妈的感觉。
“……我知道了。”
“正正乖,”粟母在他头顶上亲了一口,表扬他:“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傅叔叔是个好人,他对妈妈是真心的,你不要再给他脸色看了。”
粟正点点头,心里古怪地难受起来,像是一滩浑水被搅动。
“来吃饭了。”傅秉英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粟母紧紧地抱了抱粟正,嘴里应到:“来了!”
如果那个在厨房的男人不是傅秉英,粟正兴许真的会感到有点高兴,这间房子,还有这房子里的氛围,就像是个真正的家。
但可惜,那就是傅秉英,自己的前男友,跟自己的‘妈妈’结婚了。
粟正时刻谨记自己的任务:让傅秉英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他应该往常一样,谋划,使些手段,勾引傅秉英,但心中的反感实在无法忽视。
他记起上一个世界里,身为人鱼的自己在悲伤中死去,身体慢慢化作珍珠碎掉。当时他的脑海里只有傅秉英失控地教唆:去死、去死。他感到缺氧般的痛苦,因为傅秉英那么想杀了他,更因为自己受不了傅秉英抓狂的样子,那时候的傅秉英看起来真可怜,粟正心疼,甚至愿意以自杀的方式将对方从惨境中解救。
心脏破灭之前,他突然感到了惶恐,自己可能爱上了傅秉英。不,还差一点,差一丁点他就爱上傅秉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