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每个举动都参杂了私心,目标越来越不纯粹。
不行,我得冷静一下。粟正翻出了文言习题,念书的时候他的烦恼不比现在少,那时候的他更年轻、更稚嫩、也更无力,为了逃避现实,释放自己,他通常选择刷题作为释放压力的方法。
对别的同学来说,写题痛苦是因为生活的其他部分更有趣,对粟正来说,写题幸福是因为生活的其他部分太不堪。
越是困难的题越能让他沉浸其中,忘却一切。
粟正当天下午跟老师申请了自习室。他们学校走读、住读的学生都有,晚自习之后,学校会组织住读学生去专门的自习大教室学习,有些喜欢集体学习氛围的走读生也会申请。
地中海老师很满意粟正的转变,当即给他批了准条。
「妈,今晚我晚点回去,之前落后了,现在要多花时间学习。」
「好。」
粟正上自习这件事傅秉英是在一周后发现的,他比粟正更乱,甚至到了不敢见粟正的地步,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他每天在公司待到很晚才回来,到家的时候粟正已经在房间里学习了。
两人不约而同想要避开对方。
一周后,傅秉英听粟母夸奖粟正用功,这才知道他已经连续一周每晚十点左右才到家。
“你没去接他吗?”傅秉英问。
粟母一哽,结结巴巴地解释说:“他、他都十七了……又是男孩子……”
傅秉英难以描述心中的波动,粟母对安全的轻视令他很不满。他当然知道粟正是男孩子,而且已经二十七了,但他还是一副青少年的身体,每天晚上走在没什么人的大街上,危险危机四伏,傅秉英根本不敢往深了想。
“晚归还是太危险了,从明天开始我去接他放学。”
“啊……”粟母一惊,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体贴,又高兴起来:“谢谢老公!正正比较腼腆,你对他耐心一点啊。”
后来,傅秉英思考为什么粟正要特地留在学校上自习。他肯定不是真的想要搞好成绩,参加高考,那么答案一目了然,他想避开自己。
避开我?
傅秉英难免又不高兴起来,挑逗他、勾引他的人现在居然想要避开他……粟正实在是太过为所欲为了。
傅秉英选择在晚自习结束前给老师打了电话,阐明来由后,老师很乐意为他传话,还表扬了他对孩子关心负责。
下课前,粟正被老师通知家长来接,几个关系好的男同学都忍住凑上来。
“你妈来接你了?”
“应该吧。”粟正不太确定是不是粟母来了。
“啊……那你等等,我今天跟你一起走。”
“为什么?”
“还有我,我也一起走。”
粟正疑惑不解。
一个男同学搂着他的肩膀,亲密地说:“别理他们,他们都太猥琐了……一会儿我们一起走,你别忘了跟阿姨介绍我。”
粟正明白了,现在的孩子口味真重,四十多岁的阿姨都能砸巴出滋味来了。
“行吧行吧,一会规矩点啊。”粟正想到粟母浑圆的胸脯顿时觉得有点搞笑,他心想,要是把这些小男生的心思讲给她听,那女人估计乐死。
四五个男生勾肩搭背往校门外走,门外已经等着不少家长了。
忽然,粟正感觉到几滴雨水飘在脸上,原来是阵雨来了。
这点雨,抵挡不住男生们高涨的劲头,他们嘻嘻哈哈地讲着些在粟正听来颇为幼稚的黄段子,故作熟练的说着粉木耳、黑木耳,这些|黄|网暗语,一扫学习一整天的疲惫。
“唉,那男的是谁?还有人穿西装来接的?”一个男生指向门口。
“噫,装逼。”另一个男生不以为意。
“卧槽,好高啊,适合当门将。”站在粟正身后的男生说道。
粟正眯着眼看过去,借着昏黄的路灯,看清了那人的轮廓,是傅秉英。
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粟正莫名有些紧张:“别跟着了,不是我妈来接,是我爸。”
“啊……”男生们失望地叫嚷,随后又很快兴奋:“你爸长什么样啊?我们还没见过吧。”
粟正不好说。
他们这一坨人,高个男生又多,很引人注目,傅秉英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他没打伞,站得笔直,在一群受尽生活压迫的家长中鹤立鸡群。
距离校门口越来越近,一开始粟正还想装作没看到他,但傅秉英主动向他走了过来。
“正正,”男人居然喊他小名:“这边。”
男同学都惊呆了,特别是刚刚那个说‘装逼’的。
“这是你爸啊?”
“太年轻了吧。”
“继父。”粟正快速地解释,然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傅秉英跟那群小男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接过粟正的书包,将他带上了车。
这时,雨大了起来,傅秉英打开雨刮器,车里响起闷闷的声响。
“为什么要申请课后留校?”傅秉英发动汽车。
“……学习。”总不能说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吧。
“在家也可以学。”
“学校氛围好。”
“心静,哪里的氛围都一样。”
“……”粟正懒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