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锦从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回到淮水镇。
被装进麻袋,在腐臭的烂菜里埋一整天,最后被八爷带回了他的老巢,揪着头发从袋子里拎出来,满屋无赖泼皮都在用下流的眼神打量她。
因为药效的原因,她几乎目不能视,四肢几乎不能动弹。头皮隐隐作痛,似乎又没有那么痛。
荼锦并不在乎,所有力气都用在聚焦视线,试图在那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中分辨出那个身影。
她看见了。
曾经朝夕相处的爱人,在春色中耳鬓厮磨,在烛光里抵死缠绵。她怎么会不熟悉他的眉眼,就连他笑起来时梨涡,后颈上的那颗痣,她都能闭着眼睛点出来。即便只是短短一瞬,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她也绝不会认错。
她在赌,孤掷一注地赌他会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就像从前一样。
美貌的女子在柔弱时落泪,自是一副动人景象。她的长发散乱,额角上有一道骇人的疤,一身江牙海水锦袍满是脏污,脸色泛着病态的红晕。一束束陌生的视线变得愈发嚣张大胆,对她雪白的后颈肉垂涎不已。
八爷笑出满口黄牙,正要将荼锦像个破布娃娃似扔出去:“还有整一日,你们好好把握。留口气就行。”
“不行!”不等众人蜂拥而上,藏在阴影里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把人连着袋子收起,紧紧护在了怀中,“八爷,那阉官的手信不是给您看过么,说了不能动她,否则一个子儿都没有。别这会子快活了一时,到时候钱也没有,命也没有。”
略一顿,见众人不再上前,才意味深长地继续道,“八爷。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一口吞了,可是要撑死人的。”
八爷听出他话里的软刀子,登时火冒叁丈,一掌狠掴了过去:“放你娘的屁!”
力道极大,打得男子当场吐了一口血。
“你他娘的全家都死光了,这样在乎银子作甚!当初要不是老子收留,你断的岂止是一条腿,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如今竟这样说起老子!”
八爷狠瞪他一眼,复又向众人道:“九年前,老子的亲侄儿去红香院花了二百两买了个小雏儿,结果一去不归,两个月后才在郊外的乱葬岗被人发现。老子查了许多年,后来机缘巧合遇见那时老鸨,她才告诉我侄儿便是被那雏儿杀的——而这个荼锦,就是杀老子侄儿的那个雏妓!”
“什么朝廷钦差,什么大理寺寺丞,一个女人,若不爬床,怎地这样年轻,却那样身居高位?不过是床上的功夫好罢了。九年前是红香院里的妓女,九年后为前途地位,不惜给太监做对食!呵呵!婊子就是婊子,就算是太监,也不见得会疼个万人骑的破鞋,留口气不就行了,想那么做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