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不自觉流露出几□□为师父的得意,想是终于在缘觉面前扳回了一局。
沁瑶和蔺效听了这话,奇怪地对看一眼,莫非清虚子和缘觉已知道玉尸吸人魂魄之事?
想起大徒弟还守在原处,清虚子顾不上跟他们解释,拔腿便走道:“事不宜迟,咱们边走边说。”
缘觉难得也显出几分焦躁之色,一言不发便领着众弟子往南苑泽方向疾步而去。
蔺效看在眼里,暗觉奇怪。
路上沁瑶问清虚子:“师父,你们怎么知道长安有人丢了魂魄?莫不是今日在五牛山有什么发现?”
清虚子点头,指了指缘觉托在手中的一个金钵道:“今日为师跟老和尚本在仓恒河下收集当年智达祖师用来对付玉尸的几样法器,以便布阵之用。谁知老和尚瞧着地下墓室不对,绕过咱们上回发现玉尸棺木之处,又在河下走了许久,这才发现里头还有一处地殿,殿内藏着上百名僵尸。”
沁瑶错愕道:“方才南苑泽僵尸数量也不少,没想到玉尸竟能短短时日内召集到这么多僵尸,不愧是尸中之后。”
“若是光召集僵尸也就罢了。”清虚子眼中是深深的忧虑,“当时我和缘觉见那些僵尸团团守住殿中一尊青铜鼎,疑心鼎内藏了什么巨煞,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又回到岸上,令老和尚身边那个小沙弥速回长安城送信。等老和尚一众徒弟赶至,咱们这才重新潜回原处,合力将那群僵尸清理干净,揭开鼎盖一看,发现里头竟收集了好些生魂生魄。”
沁瑶恍悟,想来便是裴绍等人被引走的魂魄了。
“我们二人不知这么魂魄的来历,先还不敢轻举妄动,后来缘觉想起佛家一个百年前召唤死魂的阵法,想着玉尸曾是佛门中人,莫不是偷了活人的魂魄,用作招魂之用?缘觉便忙布了个守魂阵,将那些魂魄小心翼翼地从鼎内引出,观察一番,发现当中一些魂魄灵性黯淡,显然已经离开原主太久,再不归主,定有魂飞魄散之虞,我们不敢耽搁,便连夜赶回长安,召你们速来帮忙。”
怪不得师父方才催得那么急。沁瑶忙问:“玉尸收集这些魂魄做什么,她死了这么些年,又被智达法师镇于仓恒河下长达百年之久,总不至于是召唤当年那位负心皇帝吧?”
蔺效暗暗摇头,若玉尸想要召唤负心皇帝的死魂,百年前兴风作浪之时早就召唤了,何至于到百年后才想起来布阵。
果见清虚子皱眉道:“自然不是。玉尸收集魂魄时,每人只取了一魂一魄,原主看着与平常无异,日子久了,才会露出破绽。她如此慎重小心,分明怕被人察觉她的布阵之意,而且魂魄数量不少,想来收集起来需要费些时日,可见她破开智达祖师的阵法没多久,便立即开始收集生魂。”
他想起不久前罗刹也曾用类似手法来招魂,心里一阵焦灼的不安,道:“早先咱们防着她遴选金尸,如今看来,玉尸这么急着收魂,像是为了应召完成某样使命,背后恐怕另有曲折。一会咱们若能找到玉尸,一定要将她为何招魂弄个明白,否则就算将其收服,长安城也太平不了多久。”
沁瑶想起春翘,忙对师父道:“方才我们在湖畔见到那名唤春翘的女子,手上兵器像是苗疆天阴教所用天阴爪,我记得天阴教素有赶尸之能,那女子莫不真是天阴教的人。”
缘觉素来交游广阔,又因不久前才被皇上册封为国师,近些时日身边不乏巴结谄媚之人,对天下邪魔外教的异动掌握得十分清楚,听了沁瑶这话,回头一顾道:“天阴教数月前发生内变,教主被底下几位大长老合力驱逐出教,因怕教主去而复返,几位大长老一路派人追杀不舍,直到出了苗疆,因为顾及其他门派的议论,方有所收敛。刚才听你所言,那位春翘娘子多半便是天阴教这位前任教主了。”
沁瑶怔了怔,难怪春翘使唤起众尸那般得心应手,不由感叹道:“早前曾听天阴教素会驭尸,能固住僵尸阴煞之气,令僵尸土来水往,百无禁忌,原以为不过以讹传讹,没想到竟是真的。”
清虚子哼了一声道:“而且这女子还曾是天阴教教主,手段就算邪门些也不足为怪。为师也是头一回见到僵尸能在水中来去自如,尸身却能保持不腐。这春翘既这般有本事,又怎会忍得下这口恶气?多半为了重新杀回苗疆,一洗前耻,这才甘愿受玉尸驱使的。”
他们身为出家人,无从得知春翘便是近日引得长安城一众浪荡子趋之若鹜的名!妓,蔺效却因免不了接触世家纨绔,早已听过这女子的事迹好几回。
回想春翘自在长安露面以来的作为,蔺效心中渐如明镜,这女子一方面借由恩客之口在长安城散布关于金尸的传闻,引诱那些内心有*之人以身试法,另一方面帮着玉尸收集魂魄、驱赶僵尸、甚至□□丢魂之人,助玉尸达成心愿。难得出手还这么狠辣无情,玉尸用起她来想必十分趁手。
只是跟玉尸这等凶煞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也不知春翘是被手下背叛的愤恨给冲昏了头脑,还是因为身负异术,自信能与玉尸周旋一二?
正想着,前方眼看便是南苑泽,不远处忽传来阵阵马蹄声,蔺效等人驻足,见马上是常嵘等人,脸上都有惶急之色。
常嵘见到蔺效,脸上一喜,很快便奔至蔺效跟前,一下马便道:“总算找到你了!世子,早前咱们派去找寻唐庆年和曾南钦的人回来禀告,说唐庆年和曾南钦仿佛凭空消失了似的,满长安城都不见他们二人的踪影,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沁瑶听见唐庆年失踪,并不奇怪,这人的继弟死得那般蹊跷,极有可能便是向玉尸献投名状之人,可听到那位与崔氏有私的那位督军府上佐也失了踪,沁瑶还是不免一愣,难不成这人真是金尸候选人?
“知道了。”蔺效看着常嵘等人道,“接下来的事已不是你们所能插手的了,不必再管,回澜王府听消息便是了。”
常嵘等人不懂法术,自保尚且堪忧,若带他们同去对付玉尸,不过徒增伤亡而已。
常嵘等人见蔺效转身便走,急忙跟上,不敢多说话,只亦步亦趋道:“世子若执意不让属下们跟着,还不如痛痛快快给咱们一剑。”
沁瑶见状,悄悄看一眼蔺效,见他虽不再说话,却也没有继续阻拦的意思,情知常嵘等人对蔺效忠心耿耿,断没有让主子独自犯险的道理,与其在澜王府担惊受怕,宁愿跟着蔺效上刀山下火海。
一行人紧赶慢赶地进入南苑泽,沁瑶跑在最前面,引着师父等人往湖畔树林走。
走至一半,忽觉不对,只听前面一片死寂,连湖水荡漾声都几不可闻,照理说裴绍等人气息尚在,有数十人之众,加上阿寒,断不会这样死气沉沉。
她的心怦怦直跳,忍不住急奔起来,边跑边唤:“师兄!”
这声音惊起林中栖息的鸟儿,黑暗中传来扑棱棱一阵挥动翅膀的声响,前方却始终不见阿寒的回应。
清虚子和缘觉面色一变,齐齐提着袍子疾步跟上沁瑶。
到了湖畔,沁瑶只觉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脑中瞬间一空,就见湖畔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无,别说裴绍等人,就连阿寒也不知所踪,
沁瑶手脚一阵冰凉,在原地怔了一会,茫然回头道:“我给了师兄噬魂铃,噬魂铃百邪不侵,师兄一定不会有事的。”话未说完,喉头一阵哽咽,胸膛剧烈起伏起来,像是已痛悔到极致。
蔺效第一次见沁瑶流泪,心中一痛,忙上前揽了她,低头替她拭泪。
清虚子和缘觉面如死灰,喃喃道:“这都是孽啊,无论怎么防,都逃不掉的孽啊。”
☆、第92章
玉尸来去无踪,众人虽然五內俱焚,但对去何处找寻阿寒却一筹莫展。
沁瑶抹了会眼泪,猛然想起什么,从蔺效怀中抬起头,对清虚子和缘觉道:“上回世子跟我说过,先皇当年为了建造南苑泽,特从仓恒河引了水入城,所以南苑泽虽与仓恒河相隔甚远,但其实底下是相通的。玉尸和她手底下的僵尸平日为了掩人耳目,多借水路来回——师父,缘觉方丈,师兄他们有没有可能已经被玉尸掳到五牛山去了?”
清虚子和缘觉关心则乱,早先未能想到这一层,听了沁瑶这话,仿佛无边黑暗中终于看到一丝曙光,忙道:“事不宜迟,速去五牛山。”
因要对付的是玉尸,一行人没有分开行动的道理,于是缘觉立即派了几名弟子速回寺中赶马车,常嵘等人也牵了好些马车过来。
眼看众人各就各位,蔺效翻身上马,见沁瑶神色萎靡地趴在窗上发怔,驱了马近前宽慰她道:“虽然不知玉尸掳了师兄做何用,但她眼下光顾着找寻金尸和收魂,根本无暇大开杀戒,阿寒师兄又素有异能,就算被掳走估计也不会有碍,更何况他还有你的噬魂铃护体。所以只要咱们尽快找到师兄,师兄定会安然无恙的。”
沁瑶精神一振,直起身子点头道:“对,你说得对。师兄一定不会有事的。”
清虚子平日有事没事便要说道沁瑶一通,今夜却破天荒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见沁瑶眼睛通红,显见得正备受煎熬,心下一软道:“哭有什么用?平日怎么跟你们说的,师兄们同进同出,不许单独行动,一遇到事,全成了耳旁风。”
沁瑶百口莫辩,一个劲地抹眼泪。
清虚子心里一阵发闷,头一回不敢再往下说,只好闷闷闭嘴。
蔺效在车外听见,先还怕清虚子迁怒沁瑶,更会令沁瑶自责难过,眼见清虚子见好就收,不再一味指责她,不由微微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