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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靖国公罗桓和晋王卫鸿已经离开京城半个多月,这一日,皇后罗悠容由宫女陪着,在凤仪宫附近的小花园里晒太阳,她有几日没出来了,今日天气好,便出来活动活动。
罗悠容手里拿着一串小风铃,另一只手轻柔的抚着肚子,脸上的笑比照下来的日光还要暖上几分。
“宝宝,你将来要对你小姨好,她长不大,我真怕我有什么闪失,旁人照顾不好她。”
照月急的跺脚:“娘娘说什么呢,这当口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一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罗悠容弯起嘴角,笑的飘忽,她总觉得心头隐隐有种不祥,像要发生什么事。
正当此时,小花园里走进来两个负责锄草的小太监,罗悠容坐在花墙的这一面,看不见人只能听到声音。
“哎呦,洛城这一战可是惨烈,我大梁险胜呢。”
“是啊,可惜了,靖国公重伤濒死,不过那地方环境不好,恐怕挨不到回京了。”
两个小太监一边锄草一边说着话,突然花墙另一面传来女子的惊呼声和风铃落地的叮咚响声。
“娘娘,您怎么了?”
他们回头就看见皇后满脸煞白,支撑不住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便分头跑远。
罗悠容艰难的呼吸,仍颤声问:“他说什么,我爹,我爹……”
她疼的一身冷汗,凤仪宫的宫人一起将她抬了回去,罗悠容倒在床上的时候,才发觉身后的衣裳湿了一片,她抓着照月的手,“去请太医,我快要生了。”
照月这时哪里能离开她,派了碧珠去太医院,自己守着她。
罗悠宁每三日必要进宫看她姐姐,今日又是第三日了,她到了凤仪宫门口的时候,发觉了不对劲。
“碧珠,怎么回事?”她与去请太医回来的碧珠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碧珠擦着汗回答:“四姑娘,我们娘娘要生了,情况不太好。”
两人几乎是架着年事已高的太医进去的,进了内殿,罗悠宁扑到床前,摸着她姐姐汗湿的脸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前两日不好好的吗?”她开口带着哭腔。
太医给她把了把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这一位郝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医术高超,早年与他们罗家又有交情,直接绕开了那些虚言。
“脉象不太好,为今之计只能先接生,然后再看。”
罗悠容信他,让照月安排接生嬷嬷进来,郝太医避到外间之前,让照月往皇后嘴里塞了一片人参。
正是要紧时候,罗悠宁怕姐姐分散精神,没有闹着留下来,与郝太医一起在外间等着。
里头安静了一会儿,开始断断续续传出罗悠容的惨叫声,罗悠宁蹲在地上,紧张地咬着拳头,心里的恐惧比海深。
那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刺激着人的耳朵,折磨着他们的心。
渐渐的,声音弱下来,直至消失,罗悠宁一惊,从地上站起来,“怎么不叫了,生了吗?”
郝太医也不知道,两人往里间张望,里间的雕花大床上,罗悠容面如金纸,微弱的喘息。
“不成了,我不成了,你叫小宁走,叫她回家。”
都这时了,她还想着妹妹,照月哭声不止,捶了一下床:“闭嘴,不准再说,我喊太医去。”一着急起来,她连尊卑都不顾了。
“郝太医,娘娘没劲了,生不出来。”照月哭着跑出来,郝太医神情一凛,赶紧进去,罗悠宁也跟着进去。
郝太医把过脉,再次摇头:“有血崩之兆,再这样下去孩子生出来了,娘娘性命难保。”
罗悠宁抽泣出声:“那不生了呢?”
皇后惨笑:“傻孩子,怎么能不生呢?”她想起远方生死不知的父亲,再看到天真的妹妹,眼里生出了坚毅。
她不能死,她得活着,活着看顾罗家,还有这个耗尽了她心血的孩子。
“郝太医,有没有保命的法子,你知道我问的是同时保住我和孩子的法子。”
郝太医沉吟片刻,道:“有,但这两样实在难寻,得到一样就有五成的把握保您和皇嗣的命。”
“是什么?”罗悠宁急急追问。
“五百年的血参和南越进贡的圣药天凝丹。”郝太医继续说:“臣记得谢贵妃那里尚有半株三百年的血参,或可拿来一试,聊胜于无。”
血参出产于姜国,大梁本就不多见,而五百年的血参更是闻所未闻,谢贵妃那里剩的半株,是大梁皇宫里仅存的半株了。
“至于天凝丹……”他顿了顿,说道:“皇宫里没有,但有一个人有,只怕她不愿意给。”
不等众人追问,他道出那个人的名字,“元嘉郡主,那枚天凝丹是先皇给她的嫁妆,她恐怕不愿意拿出来,会找借口推脱。”
罗悠宁决定先紧着容易的,她让照月去枕霞宫求谢贵妃。等待之时,她手里拿着帕子给罗悠容擦脸上的虚汗,生平第一次,长姐在她的怀抱里,那么脆弱,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消失。
“阿姐,累不累?”她像小时候那样把头枕在她肩上,“等小外甥出来了,我帮你抱着他,我一刻也不松,像你以前抱着我那样。”
罗悠容轻轻点头,眼里渐渐湿润。
照月去而复返,脸上却满是绝望之色。
“照月姐姐,血参呢?”
照月低泣:“没了,没有血参,谢贵妃身边的寒枝说,谢贵妃摔了一下,如今也在生产,血参已经用完了。”
罗悠容绷着的那股劲此时终于用光了,她急喘一声,身下开始渗血,“罢了,是命。”
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罗悠宁满目都是红色,她栽倒在地,看着姐姐泪眼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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